张北辰心里一紧。
他爹瘫了,他大伯三十八岁死的,他二伯三十五岁没的……
村里人都说张家男人命短。
“这也是你弄的?”他问。
“不是我。”萧绮罗摇头,“是诅咒。”
“六百年前,有人下了诅咒,我萧家一脉,男丁活不过四十。我当年拼尽全力,才把诅咒压制住,但代价是——必须有人守墓。”
“守墓的血脉能得庇护。”
“离开的人,照样受诅咒影响。”
张北辰脑子有点乱。
他需要消化这些信息。
“等等。”他说,“你说你当年压制诅咒……那你怎么死的?”
萧绮罗沉默了几秒。
“跟诅咒有关。”她说,“也跟那个东西有关。”
她指了指角落的骸骨堆。
“你想知道?”
张北辰点头。
“那就先答应我一件事。”
“什么事?”
“帮我杀个人。”
张北辰愣住了。
杀人?
这女人刚才还说什么血脉后裔,现在就让他杀人?
“杀谁?”他问。
“现在不能说。”萧绮罗站起身,“等你答应了再说。”
“凭什么?”张北辰皱眉,“我连杀谁都不知道,怎么答应你?”
“你不信我?”
“不信。”
萧绮罗盯着他看了几秒,忽然笑了。
“好。”她说,“不愧是我的种。”
“那我先告诉你一部分。”
她走到骸骨堆前,蹲下身,拨开几根枯骨,露出下面的东西。
是一只青铜匣子。
匣子很大,足有半人高,表面刻满了奇怪的符文。
“知道这是什么吗?”萧绮罗问。
张北辰摇头。
“这是镇魂匣。”萧绮罗的声音有些飘忽,“里面关着个东西。”
“什么东西?”
“一个人。”
张北辰心里发毛。
“活人还是死人?”
“不知道。”萧绮罗说,“关进去的时候是活的,现在……不好说。”
“六百年了,谁知道还剩什么?”
她站起身,拍了拍手上的灰。
“当年我炼这镇魂匣,耗尽了毕生修为。就为了把那东西关住。”
“但镇魂匣需要人守着。”
“一旦无人看守,匣子就会慢慢失效。”
“到时候,里面那东西出来……”
她没说完,但张北辰已经明白了。
“所以守墓的意义……”
“就是守着这匣子。”萧绮罗说,“不让它出来。”
张北辰看着那只青铜匣子,只觉得后背发凉。
这玩意儿在墓里埋了六百年?
太爷爷守了一辈子,就是守这个?
“里面到底关着谁?”他问。
萧绮罗没回答。
她走到棺材边,从棺材里拿出另一样东西。
一把刀。
刀身乌黑,没有一点反光,像是能吞噬所有光线。
“认得吗?”她问。
张北辰摇头。
“这是我的配刀。”萧绮罗抚摸着刀身,动作很轻柔,“跟了我三十年。”
“当年我就是用这把刀,把那东西打成重伤,才关进镇魂匣里。”
她把刀递给张北辰。
“拿着。”
张北辰迟疑了一下,伸手接过。
刀入手冰凉,重量适中,握感很好。
但奇怪的是,他总觉得这刀有种熟悉感。
像是握过很多次似的。
“这刀认主。”萧绮罗看着他,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,“你是我血脉,它不会排斥你。”
“但要让它彻底认你,还需要一点时间。”
“先收着,以后会用到。”
张北辰把刀别在腰间。
他有种奇怪的预感——这把刀迟早会派上用场。
“接下来呢?”他问。
“接下来,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。”萧绮罗坐回棺材板上,“一个关于这座墓的秘密。”
“这墓是谁的?”
张北辰脱口而出。
这个问题他一直想问。
他最初以为是萧绮罗的墓,但现在看来,事情没那么简单。
“这墓……”萧绮罗的声音有些低沉,“是我丈夫的。”
“你丈夫?”
“嗯。”萧绮罗低下头,看着自己的手,“他是辽阳卫指挥使之子。当年我跟他定亲,后来……”
她顿了顿。
“后来他死了。”
“怎么死的?”
“被我杀的。”
张北辰呼吸一滞。
这女人杀了自己丈夫?
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他是镇魂匣里那东西的容器。”萧绮罗抬起头,眼里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情绪,“那东西附身在他体内,想借他之手毁掉整个辽东。”
“我没有选择。”
“要么杀他,要么让千万人陪葬。”
张北辰沉默了。
他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“杀了他之后,我把那东西镇压进匣子里,然后给他建了这座墓。”萧绮罗继续说,“我在这儿陪他,直到死。”
“你儿子呢?”
“送走了。”萧绮罗说,“送到关外,让他隐姓埋名活下去。”
“但我留了后手。”
“我跟他说,让他的后人每隔几代就要派人回来守墓。”
“这是血脉的责任。”
张北辰想起族谱上那些名字。
十八代人。
六百年。
“所以你太爷爷、你爹、你大伯二伯……都是来还债的。”萧绮罗的声音很轻,“还我萧家欠下的债。”
“什么债?”
“当年我丈夫被附身,是因为动了不该动的东西。”萧绮罗说,“那东西本该沉睡万年,是我萧家先祖把它唤醒了。”
“这是因果。”
“我们萧家一脉,必须承担。”
张北辰慢慢消化着这些信息。
六百年前的恩怨,牵扯到现在。
他爹瘫了,他叔伯死了,他太爷爷被困在通道里挖了三年。
都是因为这个。
“我可以问个问题吗?”他说。
“说。”
“你为什么要我杀人?”
萧绮罗没有立刻回答。
她站起身,走到张北辰面前,盯着他的眼睛。
“因为有人想开匣子。”她说,“想把里面那东西放出来。”
“谁?”
“一个姓吴的。”萧绮罗说,“他祖上跟那东西有关系,世代都在找这座墓。”
“三十年前,他找到了这附近,但被你太爷爷挡住了。”
“你太爷爷死后,他消停了一阵。”
“但最近……”
她顿了顿。
“我感觉到他又来了。”
张北辰心里咯噔一下。
他想起那个带他来这儿的二狗子。
想起那个神秘的委托人。
“姓吴?”他问,“叫什么名字?”
“不知道。”萧绮罗摇头,“我只知道他姓吴,是那边的人后代。”
“那边?”
“北边。”萧绮罗说,“蒙古那边。当年那东西就是从草原上来的。”
张北辰深吸一口气。
事情比他想象的复杂得多。
他本来只是想弄点钱给他爹治病。
现在却被卷进了六百年前的恩怨里。
“我需要想想。”他说。
“可以。”萧绮罗说,“但别想太久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那人快到了。”
张北辰浑身一震。
“什么意思?”
“我说了,我感觉到他。”萧绮罗走到墓室入口,侧耳倾听,“他就在山里,正在找这座墓。”
“你带来的那几个人,有问题。”
张北辰心里猛地一沉。
二狗子。
老赵。
刘胖子。
这三个人里,有内鬼?
“是谁?”他问。
“不知道。”萧绮罗说,“但你最好小心点。”
“他们如果找到墓道入口,会下来的。”
张北辰脑子飞快转动。
他想起下墓前的种种细节。
二狗子一直在打听他的身世。
老赵对这座墓的位置异常熟悉。
刘胖子在墓道里死得太突然,太巧……
“我得出去看看。”他说。
“去吧。”萧绮罗说,“但记住——别让任何人靠近那匣子。”
“匣子一旦被打开……”
她没说完,但张北辰已经明白。
他转身朝通道走去。
爬到一半,他忽然回头。
“还有一件事。”他说。
“什么?”
“我爹能治吗?”
萧绮罗沉默了几秒。
“能。”她说,“但要等这件事了结。”
“你杀了那人,我帮你解你爹的病。”
张北辰点点头,继续往外爬。
通道里漆黑一片,他打开手机照明,光线在狭窄的空间里晃动。
爬过太爷爷的骸骨时,他停了一下。
“太爷爷,”他轻声说,“我知道真相了。”
骸骨没有回应。
只有风从洞口灌进来,吹得通道里呜呜作响。
张北辰继续往外爬。
很快,他看到了洞口的星光。
他爬出去,站在山坳里,深吸一口气。
夜风冰凉,带着松树的味道。
他朝营地的方向走,脚步很快。
他需要弄清楚,那三个人里到底谁有问题。
走了大约十分钟,他看到了营地的帐篷。
火堆还在烧,但只有老赵一个人坐在那儿。
“人呢?”张北辰问。
“二狗子去撒尿了。”老赵头也没抬,“怎么?墓里有收获?”
张北辰没回答。
他走到火堆旁坐下,眼睛盯着老赵。
“老赵,”他说,“问你个事儿。”
“嗯?”
“这墓的位置,你怎么知道的?”
老赵的手顿了一下。
只是一瞬间,但张北辰看得很清楚。
“我说过了,”老赵说,“委托人给的。”
“委托人是谁?”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老赵抬起头,眼神有些闪烁,“就是个中间人,给了定位和钱。”
张北辰盯着他。
“姓什么?”
“好像……姓吴?”老赵说,“我也不确定,就见过一面。”
姓吴。
张北辰心里警铃大作。
他没有表现出来,只是点点头,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。
“哦,”他说,“那就好。”
“对了,刘胖子的尸体呢?”
“还在墓道里。”老赵说,“太沉了,搬不动。”
张北辰站起身。
“我去找二狗子。”
他转身朝树林走去,心里已经在盘算。
老赵有问题。
这个委托的活儿,从一开始就是个坑。
有人要找这座墓,要打开那个匣子。
而他,稀里糊涂被卷了进来。
树林里很黑。
张北辰打开手机电筒,在林子里穿行。
“二狗子?”他喊。
没人应。
他又喊了几声,还是没人回应。
不对劲。
他加快脚步,朝林子深处走。
走了大约五十米,他看到一个身影倒在地上。
是二狗子。
他脸朝下趴在落叶堆里,一动不动。
张北辰冲过去,把他翻过来。
二狗子还有气,但昏迷了。
后脑勺上有个血窟窿,像是被什么东西砸的。
“二狗子!醒醒!”
张北辰拍他的脸,拍了好几下,二狗子才悠悠醒过来。
“北辰……”他声音很弱,“有人……背后偷袭……”
“谁?”
“没看清……戴着面罩……”
张北辰心里一紧。
有第四个人。
除了他们三个,还有人在这座山里。
他扶起二狗子,朝营地走。
走到一半,他忽然停住了。
前面的路被堵住了。
一个人站在那儿。
黑衣,面罩,手里拿着把老式猎枪。
“张家的?”那人开口,声音沙哑,“跟我走一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