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转北冥阵,魔界北境。阵门外,魔气翻涌。
阵纹像是被什么力量从中间生生撕开,在黑光与血色之间,扯出一道近乎癫狂的气息。
“——开!!!”
凌渊珩一掌落下,皇脉魔息如浪砸进阵眼。
他整个人裹着杀意,从裂开的阵缝中一步踏出。
对面,夜氏皇殿中,夜阎就静静立在殿阶之下的阴影里,似笑非笑地看着他。
仿佛——真的早就算准他会来。
“魔太子。”夜阎慢慢收起指间翻着的小骨扇,语气温温的,“阵法还在,你这样闯进来,很不礼貌。”
回答他的,是一声几乎要把殿顶掀翻的怒吼——“夜阎——!!!”
凌渊珩根本不说多余的废话,手腕一抖,逆鳞锁在掌心骤然化形。
银光翻起,像是魔龙逆鳞被活活扯下,带着暴烈的嘶吼。
“咣——!”
链影破空,一瞬间抽碎了夜氏皇殿前半面台阶!
夜阎连躲都懒得躲,只微微偏了一下身,下一瞬——
“啪!”
逆鳞锁狠狠抽在他肩头与锁骨之间!
巨力砸下,他整个人被生生掀飞出去,撞上殿柱,石屑乱溅,狼狈地半跪在地上。
夜阎嘴角溢出一缕血。
他抬手擦了擦,看了一眼指尖那一点鲜红,眼尾却慢慢弯起,笑意淡得叫人发毛。
“看来……”他低声笑,嗓音压得极轻,“你是真的疯了。”
凌渊珩根本不给他起身的时间。
一步逼近,魔息轰然压下。
他一把揪住夜阎的前襟,将人从地上生生提起,狠狠撞在身后的石柱上。
“你个疯子!!”
凌渊珩的手指在发抖,眼里全是血丝,“你在心魄琅华里——到底做了什么?!”
那一刻,他不是来谈事的。
他是来杀人的。
夜阎却任由他揪着,脚尖离地,背后是碎裂的柱纹,胸前衣襟被扯得凌乱。
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,忽然笑了。
“凌渊珩,”他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说不出的阴寒,“这是你求人的态度?”
“闭嘴!!!”凌渊珩几乎是咬着牙吼出来的。
逆鳞锁在他掌心躁动,戟意隐隐要成形。
“给我——解药!!”每一个字,都像是从喉咙最深处挤出来。
夜阎被他捏得有些喘不过气,却偏偏笑得更开心。
“解药?”他慢悠悠地重复了一遍,脸上那点血腥反倒衬得笑意愈发温柔,“哎呀,原来魔太子是来求解药的啊?”
“夜阎——!”凌渊珩握着他的手指节发白,“我再说一遍,把东西解了!!”
夜阎歪了歪头,似是认真地看了他一眼。
他看着凌渊珩此刻这张被怒与慌乱扯开的脸,看着他眼底压不住的怕。
那种怕,让夜阎心里升起一种近乎愉悦的快感。
“你这么凶。”夜阎叹气,“让我怎么开口?”
话音一落——“砰!”
凌渊珩直接把他往下一摔,重重砸在殿前的黑石上。
夜阎被摔得骨头一阵生疼,胸口又是一阵血腥气涌上来。
他缓缓抬手撑地,指尖沾着碎石与血。
“好疼。”夜阎低笑一声,语气却毫无怨意,“你对旁系这么下得去手,真叫人心寒。”
凌渊珩一步步逼近他。
“少跟我废话。”他声音低哑,“在心魄琅华里,动了什么手脚?!为什么会有暗纹?”
夜阎抬眸看他。
“我以为,”他慢慢道,“你已经看出来了。”
“夜阎!”凌渊珩怒火上涌,“我警告你,今天要是弟弟有半点不对——我——”
“你就杀了我?”夜阎替他把话说完,笑容淡淡,“真可怕。”
他抬手,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自己衣袖上的灰,像是刚刚只是不小心跌了一跤。
“要不……”夜阎忽然歪了歪头,眼尾弯出一个极轻的弧度,“你现在就动手?”
他声音低柔,语气却冷得像刀,“你杀了我,这条暗纹就再也不会有人解。你弟弟心脉烧到碎,正好,可以陪我一起死。”
话音落地的一瞬间——凌渊珩的气息猛地一窒。
逆鳞锁在他掌心“哗”地一声收紧,又被他生生按了回去。
他胸口起伏得极快。指尖捏得死紧,指节泛白。
他当然知道。
这才是他对这个疯子的真正无可奈何之处。
夜阎看着他,像是在欣赏他。
“看,”他轻声道,“你还是下不去手。”
“夜——阎!!!”凌渊珩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压住想要撕碎他的冲动。
“你要什么?”他沉着声音,一字一顿,“说!”
夜阎眨了眨眼:“这才像是求人的语气。”
殿内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。
良久,他看向凌渊珩。
“这样吧。”夜阎缓缓开口,每个字都吐得极轻:“你跪下来——”
他笑了一声,“求我,我就把解药给你。”
话音落下的那一刹。
凌渊珩原本已经收住的魔息,在这一刻,又猛然炸开了一圈。
他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卡住,半晌说不出话来。
夜阎眼尾的笑意一点一点加深。
像是在等。
等他疯到,真的肯为弟弟……跪下来。
夜氏皇殿的空气像凝成了冰。
夜阎懒散地垂眸,看着自己指尖那点被链子震裂的血痕,像是在欣赏某种无关紧要的小装饰。
忽然,他轻轻笑了一声。
“哎呀……”
“还不跪啊?”
他晃了晃那只沾血的手指。
“再过半个时辰——”
他眼尾微弯,声音却像刀刃一样轻轻划过凌渊珩的心脉:“你弟弟,真要死了。”
凌渊珩的呼吸瞬间停住。
胸腔像被巨石压住,连空气都吸不进去。
他知道夜阎说的不是威胁。
不是玩笑。
是事实。
浴殿里渊泽的那一句带哭意的“哥……心好痛……”
在他脑子里一声声炸开。
他指尖发白,牙关紧咬,手背青筋暴起。
心脏像被撕开了一条缝。
下一瞬——
“砰!!”凌渊珩单膝重重跪下。
五指扣地,额角青筋暴出,整个人像被命运硬生生按跪在地。
夜阎怔了一瞬。
然后——
“…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他笑得弯下腰,笑得眼尾湿了一点,却不是笑到流泪,而是笑到快疯掉。
他缓缓走来,步步都带着轻狂的愉悦。
走到凌渊珩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。
“凌渊珩——”夜阎低声笑,声音像撩拨猎物的指尖,“你真跪我啊?”
他一脚把碎石轻踢到一旁,语气轻蔑到几乎透明:“我开玩笑的。”
凌渊珩猛地抬头,眼底的血色像是要杀人。
“夜阎——你——”
“嘘。”夜阎伸出手,单指按在他额前,动作轻到近乎侮辱,“别发火。”
他笑得极其温柔:“你这样的表情……我很喜欢。”
凌渊珩胸口剧烈起伏,手指死死扣着地面,恨不能当场劈碎他。
夜阎却忽然收起笑意,语气转为轻松的命令:“来,我带着我妹妹,我们一起去渊泽那里吧。”
他弯腰,伸手去扶凌渊珩的肩:“我就是解药。”
这一句落下的瞬间——
凌渊珩的瞳孔狠狠一缩,像被人突然抽走了全身的力气。
“你……你耍我。”他的声音低哑,像被刀子割过。
夜阎温温柔柔地点头:“是啊。”
“你——!”
凌渊珩一秒想杀他一百次。
可下一秒——“我就是解药”这句话又像毒针一样扎进心口。
他眼眶微红,胸腔剧痛。
比跪下还屈辱。
比死还难受。
夜阎满意地看着他此刻的表情,声音懒散得像在哄一个赌气的小孩:
“走吧,魔太子。”
“救你弟弟要紧。”
“你再晚一步——他可真会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