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道的视线落在凌渊泽身上,没有情绪,没有等待。
“凌渊泽。”那声音仿佛从天卷之上落下:“你能抛弃仇恨——爱着白君尘吗?”
这一问一落,凌渊泽浑身一僵,胸口刚被修补的心识刺疼得像被撕开。
他张了张口:“我……”一句话,竟断在喉间。
他做不到立刻回答。
心里的恨、痛、父皇的死、白君尘的脸——全部缠成一团。
白君尘在旁侧静静看着,没有一句催促,也没有任何期盼。
他知道凌渊泽此刻不能回应。
天道目光一转,落在白君尘身上:
“白君尘。”
“自古神魔无法结合,你真要——打破规则?”
白君尘没有犹豫,没有解释,没有低下头。
只是抬眼:“是。”
这一声落下——凌渊泽心口猛地一跳,整个人怔住。
天道声音随即冷落:“神君,你可知刚才那句话——神界,要受罚。”
白君尘垂眸,手缓缓收紧:“错在我一人,与诸神无关。”
不挡,不辩,不逃。他把整个神界压在自己身上。
天道轻轻点头:“很好。”
下一句——直接震裂整片天脉。
“神界六御,本有监督你的责任。”
“然他们毫无所觉、无所作为。”
“故——亦要受罚。”
轰!!!六御全部变色。天云霄握着雷的手直接一颤,炎阳整个人惊得火息都乱了,星澜命盘“啪”地碎掉第二条星纹。
紫音后退半步,脸色惨白。地岳川指节发抖。
就连月珩那张永远镇定的脸,也出现了极罕见的震惊。
天道一句“神界要受罚”刚落下——
凌渊泽的心脏狠狠缩了一下。
他猛地转身看向白君尘。
白君尘站在他前方,半身挡着天道的威压,肩背微颤,却没有退半寸。
那一眼,让凌渊泽心里什么都断了。
那是——他绝不能让神界承担的罪。
凌渊泽咬紧牙关,泪一下子满上眼,却被他硬生生压住。
心识还在痛,但他把所有痛,全部往自己心脉里压。
凌渊泽的眼神。
那是白君尘最不愿意从他眼神里看到的东西——恨。
凌渊泽声音破碎,却狠得像刀:“白君尘,你以为……”
泪滑下来,他抬手抹去,强撑平静:“你以为我真的会爱你吗?”
白君尘心口狠狠抽了一下,像被瞬间掐住心脉。
凌渊泽继续,每一个字都像在血里捞出来:
“你让我父皇形神俱灭。”
“于这天地间再无一丝痕迹。”
泪从他下颌滑落,他却死死咬住声音,强逼自己继续:
“白君尘!我此生——与你不共戴天。”
白君尘听到这句话的瞬间,像有一根线在他神魂深处断掉了。
没有怒。
没有反驳。
只是——整颗心沉进冰海。
天道淡淡开口:“神君,看来你们的爱……不值得。”
白君尘的呼吸一下子乱了。
“不是……”他声音沙哑得不像神君,伸手去抓凌渊泽的手,“不是这样——渊泽。”
但他指尖刚碰到凌渊泽——天道一抬手。
两人的手被强行分开。
白光像刀,把他们硬生生隔到两侧。
天道俯视白君尘:“神君,你已失序。如今——当受天罚。”
凌渊泽怔住。
他的心像被谁狠狠攥住:“……什么?”
天罚?白君尘要受天罚?
这不是他想要的。这不是他想看到的。
他刚才说的所有狠话,都是为了救白君尘,救神界。
为什么——反倒变成天罚落在白君尘身上?
天道微垂眼,声音无情到令人心凉:
“既你执爱魔族。”
“既你逆道。”
“既你心已不净。”
白光在天穹聚集成剑。
“——应当受天罚。”
凌渊泽整个人呆住,心跳像被刀一下扎穿。
“不……不是……!”
他终于意识到——刚刚那句“我不共戴天”,不是救白君尘。
是——亲手把白君尘推入天罚。
白君尘的眼里第一次真正露出那种要碎掉的神情。
他只是轻声、轻得像要散:“渊泽……别怕。”
天罚之光在他头顶汇聚成劫雷。
世界陷入压迫到窒息的静。
凌渊泽忽然想起天道的审判。
——只要绝情,绝爱,白君尘的道就会断,就能躲开天罚。
他心口狠狠一抽,像被人剜了一块肉。
却强迫自己抬起头。
天穹之上——
第一道天雷轰然成形!
轰——!!!
劫雷像一条银龙撕开天幕,直劈白君尘!
白君尘根本没有躲。
没有退。
甚至没有抬手抵挡。
雷光贯穿了他整个人——白衣被劈得焦裂,长发披散,胸口到肩侧一道血线崩开,血顺着白衣往下滴。
但白君尘,只是死死望着——凌渊泽。那眼神痛得像要碎,像把他的魂整个撕开。
凌渊泽心口狠狠一缩,呼吸乱到发痛。
不行……再这样下去——白君尘会死。
他死死咬住牙,逼自己狠出声:“你装什么情深?!”
声音尖锐得像是用刀削出来的。
劫雷的光在白君尘侧脸闪烁,把他的痛意照得清清楚楚。
凌渊泽眼圈瞬间红到炸裂。
但他不能哭。
不能露馅。
他必须让白君尘断。
必须让白君尘……不再爱他。
第二句话,他几乎是从喉咙撕出来的:“你是我——最恨之人!!”
话落的瞬间,白君尘像被当胸插了一剑,指尖轻轻颤着,连握剑的力气都散了。
他眼底那点最后的光,在这一句话里——骤然暗下去。
凌渊泽瞳孔里是破碎的哀求:——快断啊……快别爱我了……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……
但白君尘只是盯着他,盯得比劫雷更痛。
天穹怒鸣。
——第二道天雷轰下!
雷光像从九天贯穿而落,砸在白君尘身上时,连神界地脉都震得炸开三寸。
白衣彻底碎裂,鲜血沿着指尖成线落下。
他身形微晃,却死死站着——仍然盯着凌渊泽。
那眼神像被剜碎,却还在执着地……等一个答案。
这一幕彻底压垮了凌渊泽,他再也撑不住。
“不要!!!”他忍着未愈的伤,整个人跪在白君尘面前!膝落地的声音像整片天都碎裂。
他抬头,泪水疯了一样往下落,声音颤到破:
“我不再爱了……”
“我真的……不爱了……”
“求你……求你也不要爱了……”
每一句都像在撕他自己的心。
他刚失去父皇。
他不能再失去白君尘。
他宁可用最狠的方式毁掉彼此的心,也不要再让白君尘背第三道天雷。
“渊……泽……”
白君尘声音嘶得不像神君,像是从胸口被烧成灰的地方挤出的:“你真的……不爱了?”
泪光在凌渊泽眼里乱颤。他的心像被千刀剐着,却还必须——再亲手补上一刀。
“不爱了。”
天穹第三道天雷在凝。
白君尘胸口狠狠一震,像整个魂海都被捏碎。
而这时——天道声音落下。
冷。
决绝。
像裁断。
“神君。舍去情爱——吾将收回第三道天雷。”
天地静到只剩凌渊泽的呼吸乱得像要断,白君尘的心跳痛得像要裂,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凌渊泽,看着他满脸泪、满眼痛、满身颤。
第二道天雷烧出的血迹顺着他的侧颈滑下,落在凌渊泽跪着的脚边。
白君尘喉间哽住,轻轻,轻得几乎听不见地问:“所以……你要我舍了?”
凌渊泽咬着牙,心脉疼得像被生生拧碎,却还是抬眸,看向白君尘。
泪顺着颊侧落下,几乎化成了血。
他逼自己吐出那句话——那句把他自己和白君尘都剐得血肉模糊的刀:
“对。”
“我不会再爱你了。”
话落的瞬间,天地像被抽去了颜色。
白君尘整个人怔了一息——然后轻轻地笑了。
“呵……”那不是嘲讽,那不是轻蔑。
那是——心碎到极限后的、无处可去的笑。
他肩微颤,笑声像被风撕碎的雪一样轻:“呵呵呵……好。”
那一声“好”,像把自己亲手推入深渊。
凌渊泽怔住,胸口像被利刃剜开。
此时——白君尘周身的神光开始塌裂。纯白的华光一寸寸暗下,从雪色转为灰,再由灰转为无色,像天穹上最亮的星被人捏碎。
天道眉心轻轻一皱。
——神光熄灭。
——无情道崩解。
——神君即将失控。
天道声音第一次出现波动:“白君尘——你在做甚?”
而白君尘却低头,看着跪在自己面前、哭得喘不过气的凌渊泽。
他的眼里,第一次没有“秩序”、没有“职责”、没有“道”。
只有一个人。
“可是——”白君尘抬起头,唇角微微扬起,笑意疯、痛、绝望交错:“我爱你。”
天地轰鸣,连天道都抬起了眼。
白君尘继续,声音轻,却清晰得像刻在三界之上:“爱你到——生生世世。”
这一句话落下——凌渊泽瞳孔猛地缩住。
他不敢置信地抬起头,浑身像被什么震到发麻。
神君亲口说的。
天道气息剧烈波动,像是某条古老规则在被强行撕断。
白君尘低下头,看着渊泽那双湿得发红的眼:
“无论你恨我……”
“不爱我……”
“还是永远不要我……”
白君尘轻轻伸出手,指尖颤到发冷:“我都爱。”
他笑着,眼中一片死寂与狂热交织:“爱到,连道都不要了。”
天地瞬间失色。
天道的光辉落下,像从九霄外压住整个神界。
他看向白君尘,声音无波,却像冰锋抵住心脏:
“白君尘,此话一出,可无回转余地。你可想好?”
白君尘轻轻抬头。
他的黑发被天雷劈得散落,衣袖焦黑,血痕纵横,整个人像被一场灭世风暴撕裂过。
但他在笑:“数万年了。”
他语气轻得像在说一句梦话。
“我也累了。”
白君尘眼底的光不再是“神”,而是一个忍了无数岁月、终于放下枷锁的人:“冷了数万年——也该够了。”
天道眸光一震。就在这一瞬——天穹炸开。
——第三道天雷成形。
是前两道的千倍万倍,足以让一位神君——神格当场泯灭。
雷光汇聚时,白君尘的目光只落在一个人身上。
凌渊泽怔住,泪在眼里一瞬间漫开。
他看着白君尘那副半毁的模样,心脏像被生生撕碎。
他抬手,拽住嘴角,牵出一抹笑:“白君尘,你真的……”泪滑下来。
“无药可救了。”
白君尘轻轻点头,像承认自己的一切。像承担整片天穹。
下一瞬,他袖下神力尽数外翻,无声铺开——将凌渊泽牢牢护在自身之后。
他们靠得太近,第三道天雷落下时,他若不护,凌渊泽必死无疑。
——天雷落下。
轰————!!!
第三道天雷砸在白君尘身上,整个神界都被炸得地脉崩塌!六御瞬间被震退万丈!
苍穹出现第四道天裂!
白君尘整个人被雷光吞噬,神骨崩碎声如万刃齐落。
血从唇角、眉心、指尖滴落成线。
他的肩膀在狂雷下不住颤栗,胸腔被劈得几乎炸开,神格之光一点点剥离。
但他没有嘶吼。
连半个痛声都没有。
他只做了一件事——哪怕被雷压得弯下腰,他仍拼命抬起头。
用濒临熄灭的眼睛……死死望着凌渊泽。
那眼神里没有恨、没有怒、没有怨。
只有一句:“我爱你。”
但他没说出口。因为说了,凌渊泽会更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