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沉沉落下昊天殿。
万象皆寂，连风都轻得像不敢扰神界的安宁。
凌渊泽抱着小辰子，坐在小院的石阶上，抬头望着天幕。
神界的夜空太清澈，星辰近得像能伸手触到。
他却看得有些发呆。
——不知为何，他连看星星都心跳不稳。
就在他微微发怔之时，一道熟悉的气息无声临近。
风轻轻一动，他整个人下意识坐直。
白君尘从昊天殿方向走来。
一身白衣在夜色中冷静又庄严，可他迈入这小院时，整座天地都像柔了一分。
白君尘站在他面前，抬手牵住他的手。
“苏尘。”声音低得像是夜色里唯一一缕温度。
“嗯？”凌渊泽抬眼，眼里还带着星光的倒影。
白君尘伸手把他轻轻带进怀里。
不是冲动的拥抱，而是——一种稳稳笼住、让人心安的动作。
凌渊泽这一次没有躲。
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应该紧张，整个人顺着白君尘的怀抱靠了进去。
那一瞬，他心里浮起的不是慌乱，而是——终于被放在一个不会掉下去的地方。
白君尘低声道：“闭上眼睛。”
凌渊泽乖乖照做，睫毛轻垂，像在主动交付自己。
下一息——白君尘抬袖，一挥。
空间静止、流光翻卷。
风声从耳侧掠过，但凌渊泽在怀里一动不动，因为——白君尘的手稳稳扶着他的后腰。
哪怕天地翻覆，他也不会掉下去，落地时，他还靠在白君尘胸口。
白君尘低声：“睁眼。”
凌渊泽睁开眼，惊得轻吸一口气：
“……烟花？”帝都夜空轰然绽开一朵朵红莲，又炸开成金雨。
光落在他脸上，他眨着眼。白君尘仍抱着他，手没有松开。
“你、你怎么会带我来人界？”
凌渊泽转头时额角蹭到白君尘的下颌，动作轻得像小心翼翼的亲昵。
白君尘声音温得不像话：“带你散散心。”
帝都烟花正盛，山崖之下灯火铺成河。
这一夜，是皇帝唯一的公主出嫁。
十里红妆，锣鼓敲得震天响，车马成群。宫墙外红纱如云，百姓夹道欢声不断。
队伍一路迎娶入宫，喜庆的火把把整座皇城映得通红。
凌渊泽怔怔看着那列壮观的迎亲队伍，完全忘了自己还靠在白君尘怀里。
“这……莫非是人界在嫁娶？”
他忍不住问。
白君尘低头看他一眼：“嗯。”
凌渊泽被眼前的喜色感染，不由自主笑了。
烟花照亮他侧脸，那双眼竟亮得比烟火还温暖。
“他们看起来……好幸福。”他说这句话时眼中盛着满天红光。
“你也可以。”白君尘轻轻说，声音像夜风落在心尖。
“我？”凌渊泽抬眼看他，眼里盛着烟花的光。
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：“白君尘，是你嫁我，还是我嫁你？”
白君尘先是怔了一下。
夜色照在他侧脸上，让那双冷静的眼变得极柔。
他没有笑，也没有逗，而是轻轻倾身靠近，像怕声音重了会吓到他。
“你愿娶，”他温声道：“我便愿嫁。”
不是逗，也不是玩笑。是非常认真、非常温柔的那种“愿意”。
凌渊泽愣住，忍不住轻轻笑：“真的？”
白君尘看着他，目光深得像把人整个纳进心里：“真的。”
“你若愿意，我此生只嫁你。”
烟花在天空炸成一片光海，十里红妆的红光映在两人的脸上。
凌渊泽怔怔望着他，胸口像被什么轻轻绞了一下——是甜的，是暖的，是让人无法呼吸的那种悸动。
他轻轻靠着白君尘的肩，声音小得像在夜风里撒娇：“不行，我还没想好。”
白君尘低头，额轻轻贴上他的发顶：“都随你。”
那语气不是神君的命令，而是一个人把自己毫无保留地交出去——温柔、安静、笃定。
烟花在天上炸成满城绚烂，白君尘的眼中却只有他一人。
烟花的光在两人之间不断亮起又熄灭。
凌渊泽靠在白君尘身上，心口暖得一片柔软。
忽然，他轻轻抬起头。
“小白，我还是觉得……叫你这个名字最好。”他笑着说，语气带着一点轻轻的依赖。
白君尘垂眼看他，语气平稳：“为何？”
凌渊泽抬手拨了拨被风吹乱的一丝发。
“够直接，也够贴近。以后……我都要这么叫你。”
白君尘眼底的光轻轻动了一下，那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软意。
他低声问：“那你呢？你希望我怎么称呼？”
凌渊泽顿了一瞬，像是终于鼓起勇气般抬眼看进那双深色的瞳里。
“小白，你还是没记起来，对吗？”
夜风掠过衣角。
白君尘沉默了两息，终是轻轻开口：“是。可你在我眼前……无论是谁，都是我唯一认定之人。”
那一句话轻轻落下，却让凌渊泽心口微颤，胸腔被填得满满的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仿佛是在把所有的心意都聚在舌尖。
“嗯……小白，我叫凌渊泽。”
——凌渊泽三个字落地的瞬间。
白君尘整个人轻轻一震。
胸口像被什么从内部划开了一道细裂——不痛，却让人呼吸发颤。
“凌……渊泽？”白君尘轻轻念出他的名字，声音竟带着微不可察的迟疑与……熟悉。
烟花又亮了一朵。
在那一瞬间——
他脑海深处忽然炸开一道光：
风雪。
崖顶。
黑袍美人带血仰望——
剑锋在喉间寸止。
那张惊心动魄的脸，那一瞬间迟疑的心悸。
记忆像被撕开了一个口子，呼地冲上来。
然而下一息——禁制狠狠落下。
白君尘呼吸骤乱，指尖一紧，像被无形的力道压住了心脏。
画面被粗暴地撕碎，心口却仍在隐隐颤痛。
他低下头，额角的青筋轻轻跳动。
那是被天尊封印的执念，在挣扎。
凌渊泽敏锐地察觉到：“小白？你……怎么了？”
白君尘沉了沉气息，像是在将那些破碎的记忆一点点压回黑暗。
他抬臂，将凌渊泽抱得更紧——
比之前更紧，像要用拥抱来稳住自己心口破开的那一线缝。
“……无事。”他声音轻，却压着明显的颤意。
凌渊泽仰头，眸光担忧：“小白？”
白君尘垂眸看着他，眼中有惊、有痛、有被压制的情绪，却被极深的温柔盖住。
“只是……你的名字——”
他顿了顿，轻轻贴上凌渊泽的眉心。
“会让我心……动得太厉害。”
烟花再次炸开，光映在他的眼底，那里面藏着太多未被允许想起的温度。
而此刻，白君尘唯一能做的——是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稳、更紧，像抱住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