殿内静极,红线如霞,缠于二人之间,微光浮动,似春水微颤。
白君尘与凌渊泽四目相对。
光影交叠,彼此眼底皆有未说之语。
凌渊泽的神情柔了几分,眼中藏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温度。
白君尘垂眸,指尖轻抚过那缕红线。
不知为何,他忽伸出手,将那线绕了一圈,又缓缓缠在凌渊泽的手上。
“也祝你——找到喜欢的人。”他语气淡淡。
凌渊泽愣了下,心口忽地抽痛。
那疼并非来自自身,而像是从另一人的魂底透出的微疼。
他怔怔地笑,唇角带出一点讽与自嘲:“我已经找到了。”
说罢,他轻轻一拽,那条红线被他顺势牵起,那一瞬,白君尘的手指被他拉着,线在两人之间晃出细光。
“你确定你找到了吗?”白君尘伸手,拦住那丝线,目色幽深。
凌渊泽眨了眨眼,笑意像月下流光:“小白,你说,情丝有多长?”
白君尘低声道:“不知。”
“那我告诉你——”凌渊泽眼角的笑意一点点扩散,“你我距离有多长,情丝就有多长。”
红线一动,白君尘的心也微微颤了下。
他抬眼,那目光太静太冷,却掩不住一瞬乱意。
“小白,这情丝,你理得清吗?”凌渊泽指间的红线轻轻一绕,似带笑似挑衅。
他手一拽,红光微颤,白君尘的身形被迫前倾了一寸。
白君尘眸色微冷,低声道:“理不清,就斩断。”
凌渊泽唇角弯起,那笑带着几分讥,也带着几分不自觉的温柔。
“你舍得断吗?”
红线被他再收一寸,力道轻柔,却极难挣脱。
白君尘被迫再近一寸,呼吸相闻。他抬眼,那双瞳里有冷意,也有一丝未觉的乱。
“舍得。”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。
凌渊泽低低笑出声,笑意却似藏锋的刀。
“哦?那我舍不得,怎么办?”他收紧红线最后一寸。
线光骤亮,温度几乎灼人。
白君尘整个人被牵至眼前,近得能闻见他呼吸的颤。
两人隔着一缕红线相望,那一寸之间,似生似劫。
白君尘的心,终究还是乱了。
凌渊泽忽问:“小白,你看我——到底,看到了什么?”
白君尘沉声道:“我……看到了我自己。”
“是吗?我也看了,”凌渊泽轻笑,眸光似水,“可我看到的,全是你的影子。”
白君尘的呼吸一滞,眉宇紧锁: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?”
“我当然知道。”凌渊泽低语,声音温而稳,“你曾说过,神界只有一个白君尘,那么我的夫君,也只能有一个。只是他——忘了我。”
白君尘垂眸,那一瞬的沉默像裂缝。他低声道:“也许,一开始就错了呢。”
凌渊泽盯着他,语气极轻:“错了也无妨。情在你我之间,你若真厌我,就一掌推开我。”
白君尘抬眸,冷意似刃:“放开。”
“你确定要我放开你吗?”凌渊泽反问。
“你简直在胡闹。”白君尘语调低冷,却掩不住声音里的颤。
凌渊泽忽然笑了。
他抬手散开发髻,长发如墨瀑般倾落,指间红线被他扯下,绕发成结,血色缠绵如誓。
“此线作证——”他轻声道,笑中带疯,“白君尘,对苏尘,永不动心。”
白君尘眼神一震,指尖在空中微抖,不由自主伸手。红线被他抽回,灵息震乱,几乎要断。
凌渊泽任由那线被拽回,仍垂发而笑。笑着,笑得肩都在轻颤。
可那笑意里早已泛着湿意,泪光在眼底一点点晃开。
他也不知自己在笑什么。笑自己的执拗,笑命运的荒唐,也笑眼前这人——那个本不该动心的神。
白君尘的神色微变,那一瞬的凝视太真,真得让他想后退。
凌渊泽心口发痛,却还是弯下腰去,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:“小白,”他笑着说,笑得像是在求饶,“我是在开玩笑的,你不要那么认真。”
话音轻得像风,却比哭还要苦。
他笑着躲开那一瞬的真心,因为他明白——他们之间,最不该的,就是认真。
白君尘的指尖微颤。
他看着凌渊泽,目光温得几乎要碎。“我知道。”他低声道,“我一直都知道。”
殿中风息静止,红线垂落在他们之间。
“你我……皆不可能。”他一字一字说着,抬手,将那缕红线拈起,替他系在发间。
动作极轻,仿佛怕惊散一场梦。
“可是——”白君尘声音低沉,近乎呢喃,“我希望你不要推开我。就这样,在我身边……陪着我。”
凌渊泽抬头望他,神情复杂。
那一瞬,他几乎分不清自己该怒,还是该笑。
“小白,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?”
白君尘垂眸,轻轻道:“我知道。”
下一刻,他伸手,将凌渊泽拥入怀中。那抱极轻,却带着无可逃脱的温度。
凌渊泽怔住,胸口被烫得发麻。
他感受到白君尘的呼吸、白君尘的心跳、白君尘的手臂在他背后微微收紧。
——他不懂。
明明是他最恨的人,此刻抱着自己,他却没有半分想要挣开的心。
他只听见自己心底,有一声极轻极低的叹息,像是旧梦在回响:原来恨到极处,竟也是爱。
凌渊泽的手缓缓垂落。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应。
理智在提醒——这一切不过是他编织的谎,而白君尘的情意,却真切得让人无处可逃。
胸口闷得发疼,他垂眸,眼底闪过一丝愧疚。
自己为什么要解开这个口子?
若不曾引火,又何至于此?
他笑了,笑声极轻,像一口气泄在夜色里。
那笑里没有半分喜意,只有荒凉。
泪水不受控地滑落,他终于抬手,却不是去推开,而是缓缓靠近。
头轻轻靠在白君尘的肩上。
那一刻,世界静了。
红线垂落在两人之间,随呼吸微颤。
他能听见白君尘的心跳——一声一声,温热而真实。
他怔怔地想:自己不是早该恨吗?为什么此刻,只想靠近?
“……对不起。”他低声道,声音哑得几乎破碎。
“我什么都做不了,也不能爱任何人。”
白君尘未答,只微微收紧了手臂。那一瞬,怀抱里全是静默的温度。
凌渊泽闭上眼,泪滑落在那白衣之上。他不敢再说话,也不敢再动。
他只是靠着——靠着那个他最恨的人,靠着那份自己永远无法回应的温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