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清晨，澄光渐散。
凌渊泽在月尊的带领下，步入通往昊天殿的天阶。
云海在脚下翻涌，殿宇高悬天穹，气势恢宏得令人屏息。
他仰头看着那座宫阙，只觉心脏都在乱跳。
“哇……好大啊。”他忍不住小声嘀咕，
“神君住在这种地方，肯定是个万年老头子，嗯——”
话音未落，前方的月尊脚步一顿，回首一笑。
“你是——没见过神君？”
凌渊泽一愣，讪讪地挠头：“我怎么可能见过，我就一小仙侍啊……”
月尊眸光含笑：“那可有趣了。”他不再多言，步入金阙。
——昊天殿仙侍厅，已有人候立。
“月尊大人！”
那是仙侍长·玲珑，白衣束发，气息端庄，眉眼中透着干练与威仪。
她前行一礼，眼神微疑地扫了凌渊泽一眼。
月珩淡淡道：“玲珑，这位——便是今后伺候神君起居的仙侍，苏尘。”
“啊？”凌渊泽尴尬地笑笑，干巴巴地低头行礼，心里却在疯狂吐槽：伺候个鬼啊，我连茶都不会倒……
玲珑微蹙秀眉，转向他问道：“苏尘，你会些什么？”
凌渊泽眼睛一转，努力挤出笑容：“我……我会扫地……”
玲珑：“……”
那一刻，她几乎能感觉到自己三千年的修心功都要破功了。
她沉声道：“月尊大人，他什么都不会，恐怕不妥吧。”
月珩却依旧笑着，语调温柔：“玲珑，你会教他的，对吧？”
玲珑皱眉，仍试图据理：“可是神君……伺候神君是大事，若有失礼——”
月珩轻轻拍了拍她的肩，动作温和得像是抚风。
“剩下的，交给你了。”他笑得极淡，“我先走了。”
说罢，月珩转身离去。
只余玲珑和那位“会扫地的小仙侍”大眼瞪小眼。
凌渊泽弱弱地笑：“那……我是不是先去找扫帚？”
玲珑深吸一口气，面无表情地抬手指向内殿。
“先去——换衣。”
凌渊泽一怔：“还要换衣？”
玲珑冷声：“当然，昊天殿的侍从，须净心净形，见神君之前，不得有半点凡气。”
仙侍厅内，玲珑转身吩咐一旁的小侍：“取一套昊天殿制衣。”
那小侍应声退下，不多时便捧来一叠洁白衣裳。
纱若雾，纹隐星线，袖口绣着昊天云纹，气息纯净如新雪。
玲珑接过，转向苏尘。
那一瞬，她神色依旧平和，却不知为何，连周身的灵气都带了几分压迫。
“昊天殿有昊天之仪。”她淡声道，“凡侍神君者，皆须换此衣，以示净心净形。”
凌渊泽忙不迭地点头：“好、好，我明白。”
玲珑这才将衣叠递与他，语气略缓：“前方有座静室无人，你进去换上便可，莫乱跑。”
凌渊泽接过，怀里抱得满满当当，“好……好，我不乱跑。”他语气发怵，脚步都小了几分。
镜廊层层，光影流转。玉阶两侧皆是白壁镜纹，映人如真。
凌渊泽走着走着，心中越发发虚。
“这哪门哪窗都一样啊……”他小声嘀咕，抱着衣裳左瞧右看。
转过一角，他看到一扇半掩的门，门后似有清光摇曳。
“应该就是这间吧？”他犹豫片刻，推门而入。
——室内静得出奇。
青玉几案，铺满未卷的书卷与笔墨；墙上悬着水镜一面，映出半阙天光。
凌渊泽心里放松几分，暗想：“原来仙侍的休息房都这么讲究啊……这神界真会享福。”
他将衣裳放在案上，转身四顾。
“这屋子还挺大……还有屏风。”他嘀咕着，钻入屏风后，手忙脚乱地解外衣。
衣带半松，领口滑下，他正准备换上——忽听“吱——”的一声，殿门被人推开。
那声极轻，却像落在心尖。凌渊泽一惊，整个人僵住。心想：不会是玲珑吧？这也太快了！
他连忙抱紧衣裳，缩在屏风后，屏息不敢动。
一缕凉风掠过缝隙，带着淡淡的书香与灵气。
那脚步声极稳，缓缓踏入屋内。他透过缝隙偷偷望去，只见一袭白衣，袖光如流，背影修长清冷。
那气息——好熟悉。
“……小辰辰？”他惊讶地喃喃。
那人立于案前，翻开一卷古册，眉目间的气息沉如寒川。
白君尘指尖一顿，抬眼扫过室内，目光微敛。
空气忽然变得极静。
他察觉到一丝异息——生涩而急促，藏不住。
“谁在那？”他语声平淡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。
屏风后的凌渊泽心脏几乎要跳出胸口，衣裳也攥得皱巴巴。
他咬唇不敢应声，整个人像被定住。
白君尘目色微冷，步步逼近。
脚步轻得几乎无声，却每一步都像落在他心上。
凌渊泽喉头发紧，心底狂喊：完了完了，这回真完了——
他整个人几乎要跪下，脑子一片空白。
“这、这么凶的声音……绝对不是小辰辰。”
凌渊泽心里狂叫，额头都快出汗了。
“好吓人的威严……要死了，这人谁啊？！”
他满脑子乱成一团，忽然灵光一闪，低头看向腰间的珠坠。
“小辰子，委屈你了！”他猛地取下珠子，一咬牙，把灵气往里一注。
——“嗡”！
一道粉光闪过，小辰子化作那只绒龙猪，“哧溜”一声串出，四蹄一点地，竟笔直窜到那白衣男子面前。
白君尘微怔，眉心轻蹙。
小辰子仰头看了他一眼，发出一声极不友善的“哼！”
翅膀一抖，尾巴一甩，扭头就跑出了门。
白君尘眼神微变，心底隐隐一震——那灵息，似曾相识。
他下意识追了出去。
而屋内的凌渊泽拿上衣服，趁这一刻，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窗边。
他掀开帘角，眼神惊魂未定，低声骂道：“见鬼了！差点要曝光了——！”
说完，也不管方向，翻身就往外爬。
屋外回廊，灵风微起。
凌渊泽慌不择路地一路狂奔。他心里只剩一个念头——跑！
偏偏他与白君尘走了个正反方向，一个往外逃，一个循气而返。
“今天是真倒霉透了……”他边跑边嘀咕，气都喘不匀。
忽然想起那还在外面乱跑的小辰子，他猛地回头，低声喝道：
“小辰子——回！”
话音未落，那只粉绒团“嗖”地一声化作流光，
瞬间收成一颗珠子，笔直飞回他怀中。
凌渊泽一把接住，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钻进下一条长廊。
风声掠过，连影子都被光吞没。
——与此同时，另一端。
白君尘方才追至殿门外，忽见一团粉光凝成一颗珠子，没入远处那道匆忙的身影怀中。
他眸光一凝。“那是……一只猪？”
他微微愣神，脚下的风也随之停了。眉头轻蹙，思索片刻，又转身回到了屋中。
步至屏风前，忽见地上有物微光闪烁。
他俯身一拾，入手是一块仙侍腰牌——上刻两字：“苏尘”。
白君尘低声呢喃：“……有人来过？”
他抬眼，目光缓缓落向那仍未合拢的窗，神色渐沉，心底某处似被轻轻触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