澄光殿中，昏迷的凌渊泽悬浮在灵光中央，灵息微弱，周身被清辉所笼罩。
月珩抬手，月华凝于指尖，缓缓落在他眉心。灵息流转，伤势渐稳。
忽听脚步声近，一道沉稳的声音自殿外传来：
“这不是……苏尘吗？他怎么会在你这？”
——是凌渊珩。
月珩神色未变，轻抚指尖灵光，语气温淡：“你不是一直想见你弟弟？”
凌渊珩一怔，目光缓缓移向那道悬空的身影。
他神情骤变，几乎不敢上前：“你——你不会是想说，他是我弟弟？”
月珩唇角微弯，笑意若无若有：“我不是给你送回来了么。”
凌渊珩心神剧震，快步逼近，凝视那张沉睡的面孔。
眉眼与记忆中重叠又相异，他喃喃道：“可……他的容貌，为何变了？”
月珩抬眸，淡声一句：“天机不可泄露。”
凌渊珩目光死死盯着悬浮的凌渊泽，指节几乎掐白。
“他究竟要如何——才能恢复原貌？”
月珩抬眸，神色宁静如冰。
“解铃，还须系铃人。”短短一句，似有千钧之意。
凌渊珩怔住，心头一阵剧颤，声音几乎失控：“莫非是……他？”
月珩不答。
凌渊珩再也忍不住，向前一步：“我现在就要把弟弟带回魔界！”
月珩微微一笑，缓缓走近。
当那股月光般的气息逼近时，殿中所有灵息都为之一凝。
“你以为神界，是你想来便来，想走便走之地？”他声音极轻，却字字如封。
凌渊珩咬牙：“你到底想怎么样？”
月珩伸手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。
“等。”他语调温和，冷意却更甚。
“没我的允许，你——不得出去。”
凌渊珩猛然抬头，发现整座澄光殿外，已被月华织成无形结界。
他胸口起伏，压抑着怒气：“你难道想囚禁我们两个吗？”
月珩闻言，只淡淡一笑：“囚禁？不。”
他抬手，语气温柔得近乎冷酷。
“我是在保护你们。 而你的弟弟——我自有安排。”
凌渊珩目光如刃：“你若敢动他——”
月珩截断他的话，语声轻缓：“你若不听话，那他，便永远留在神界，如何？”
“卑鄙！”凌渊珩怒吼。“你们神界的人，全都是小人！”
月珩微微一笑，清辉掠过凌渊珩面庞：“呵呵，你还是继续当他的小姐姐吧。”
他眸光一转，语气平静：“时机到了，你们会有机会相认。”
话音未落，银辉如水倾泻，凌渊珩身上魔气瞬间散尽。
下一瞬——他的身形再度化作女仙，眉目柔弱，却满脸怒火。
“你个……超级老怪物！”他怒骂出口。
月珩负手而立，眸中仍是那份不近人情的温润。
“骂吧，”他淡淡道，“我习惯了。”
此时洛临立于九雷之巅，天幕金环尚未散尽。
风息尽，云海止。
他低声道：“雷曜可镇劫，却镇不得源。”
指尖微颤，语意愈低：“当年我以天道之力劈开混沌，两条真龙，一白一黑。
白入天河，黑坠魔渊。
我护了白，却弃了黑……若这黑龙——真是他……”
雷光沿天脉蜿蜒，他抬眸望天，神色少见地动摇。
“混沌未灭，天道不宁。此事……我需查个明白。”
语落，一道金雷自九霄冲出，化作龙影穿云而去。
天空只余一道金痕在云端闪烁，似有龙吟自远空传回——循混沌之气，去追那被遗落在三界的黑龙真相。
光影再度归于静寂。
凌渊泽缓缓睁开眼，神识恍惚，看见月珩与凌渊珩。
凌渊珩激动地冲上前，一把抱住他，声音哽咽：“弟弟，你终于醒了——”
凌渊泽愣住，微抬眸：“弟弟？”
月珩轻咳一声，凌渊珩赶紧解释：“没有，是我太激动，说错了。”
那一声“咳”，恰似提醒。
凌渊泽神色一滞，忽然想起先前与月珩的对话，自己曾为掩护身份，随口称凌渊珩是“姐姐”。
他眼角一跳，尴尬地扯出一抹笑：“额……是啊，弟……弟……姐……姐。”
他那几乎拗口的称呼一出口，空气瞬间凝固。
——轮到凌渊珩愣住了。
他低头一看，只见自己仍是一副女仙模样，衣袖轻垂，发丝垂肩，灵息柔和。
殿中气氛僵了片刻，凌渊泽忽然怔了怔，似是想起了什么，神情霎时一变。
他低声喃喃：“我不是……在人界吗？为什么会在这里？”
语毕，心中骤然一颤，急切追问：“洛临呢？小辰辰呢？”
那名字一出口，他整个人都僵在原地。
胸口一阵剧痛，从心头蔓延到四肢。
对啊——他的小辰辰，已经不在了。
那道熟悉的气息、那抹温热的笑意，都在血与雷中湮灭。
凌渊泽指尖微颤，眼底的光一点点黯下去。
月珩神色如常，只淡淡开口：“你才醒，勿多思。世间因果，自有定数。”
他静静看着凌渊泽那逐渐暗下的神情，轻叹一声，缓缓开口：
“本尊与洛临相识，他将你交付于我。后面我自会安排你的去处。至于你的姐姐——暂且安置在我这边。”
“洛临……”凌渊泽低声呢喃，神色微乱。
他与凌渊珩几乎同时抬头。
月珩目光淡淡掠过二人，语气温润而疏离：
“既然姐弟相认，不如让你们去偏殿叙旧，如何？”
他说着，目光落在凌渊珩身上，眸中那抹笑意浅得几乎看不真切。
凌渊珩被他看得心头一紧，目光微敛。
他知道，有些话能说，有些话——不能说。
殿门缓缓开启，一缕银辉流泻而下，似为他们照出一条安静的去路。
偏殿静寂，映出两人并肩的身影。凌渊珩轻推殿门，将凌渊泽带入殿中。
凌渊泽侧首，看向身旁之人，低声问道：“月尊……可有为难你？”
凌渊珩微微一怔，目光在他脸上停了片刻。
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，唤起太多旧忆。
他喃喃出声，声音几乎听不清：“你……真是我弟弟吗？”
凌渊泽沉默片刻，垂眸，语气带着一丝迟疑：“当时月尊带走你时，我一时心急，就……冒充了你弟弟。”
殿内一瞬寂静。
凌渊珩神情微变，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。他明白——眼前的人，记忆仍未恢复。
他垂下眼：“没关系，不要自责。”抬手，轻轻拍了拍凌渊泽的肩，笑意带着苦涩。
“我已经找到弟弟了，只是……他现在不认得我了。”
那一瞬，空气里似乎连月光都柔了几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