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色微亮,山雾未散。
昇阙宗山门前早已人潮汹涌,凡人百姓扶老携幼,挤满山道,只为亲眼目睹今日的升仙大会。
山脚到山巅一线光华,似一条贯天的灵脉。
弟子们高声维持秩序,却仍挡不住攒动的人流。
前阙广场上,各宗弟子整列成阵。
清姝立于前阙广场,素衣微振。她抬手一印,沉声道——“天引阵·正脉,启!”
灵光骤盛,脚下阵纹层层亮起。
阵心光自广场向上延伸,贯穿玄台宫屋脊,直抵云端。
入选修者立于前列,洛临哈欠连连,白俊辰神色冷定,随光而升。
清姝立于阵心,目送众人上行。
她的声音被风卷散:“诸宗修者,依次入阵,不得逾列。”
光华闪烁,百名修者次第被托举而上,身影逐渐没入云海之巅的升阙台。
——与此同时,山门之外。
昇阙宗弟子沿山道列阵,身前各持灵盘。
盘中符纹闪烁,灵风如潮。
“凡众入阵,以次登阶——”弟子齐声高喊。
光雾笼罩下,一批又一批百姓被柔光托起,缓缓升上天际。
老者惊叹、孩童欢呼,仿佛整座山都在飞升。
一名弟子安抚道:“莫惊,皆是宗门天阵护送,今日,众愿同登天阙,共证升仙。”
凡人信以为真,跪谢而行,而无人注意,那托起他们的灵光,在极高处——早已化作了掌门布下的引灵血脉。
当最后一批人被灵风卷入云端,山道空了,山雾散了。
整座灵墟山,与云海上那片赤金色的升阙台遥遥相照——万人祭祀的舞台,彻底成形。
日色初升,云海澄明。天光洒在半空悬浮的升阙台上。
台心五十二名升仙者列阵而立,外圈环形看台高低错落,万民与诸宗弟子层层环绕,声若潮涌。
长老们立于台侧阶上,神色肃然,齐声宣令:“今日万灵同证升仙,凡心一念,可感天阙——”
声落,风息。
金光忽盛,天地为之一静。
——下一息,天心处光影一闪。
强光掠过,当众人再定睛时,祭玄道人已然出现在台中央。
白金祭袍耀眼如昼,金线织云,阳光照在他身上,几乎让人睁不开眼。
只是,在那层耀光之下,袍底微微一颤,暗流着若有若无的赤光。
他脚不点地,立于阵心,微垂的目光掠过众生,神情温柔而宁静,声音温润如春风:“众修与凡众——今日共登仙途。”
欢呼声顿时炸开。
阳光映得万民脸上通红,无数人跪地叩首,“掌门降临——!神启升天——!”
凌渊泽就挤在人潮里,视线死死贴着升阙台那两道身影——洛临与白俊辰。
阳光从云隙洒下,台上光华灿然,众人皆以为是祥瑞。
他胸中却生出一股难名的不祥,心绪像被什么东西牵拽着,隐隐作痛。
“这老怪物挺会说。”洛临横着眼,语气满是轻蔑。
白俊辰沉声道:“要不要——把他打下来?”
洛临扒拉了下衣襟,笑得放肆:“我靠!这么急?我还想看他耍什么把戏呢。”
白俊辰脸色一冷,指向升阙台边缘,那里不显眼的暗影纹路正悄然蔓延:“你再等,他们就要死了。”
洛临顺着他指处望去,眼神一凝,喉间猛然噬起怒意:“我去!你不早说!”
话音未落,疾若闪电,瞬息掠至祭玄道人身后。
他低吼一声,拳意如雷:“给爷死!”
洛临一握拳,天威呼应,灰白雷光自指尖奔涌,带着撕裂的怒势劈向半空。
祭玄道人淡然回首,只一眼。他反手掐诀,一掌揽雷;那雷在他掌心被收住,旋即化为一道赤金雷矢,反射成束,猛然射回。
祭玄道人轻笑:“比我想象的快,有点意思。”
台上光影翻腾,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,那铺满升阙台的黑色阵纹骤然亮起——细若发丝的血线自地脉中爬出,转瞬缠上众人四肢。
惨叫声几乎同时响起。
就连凌渊泽,也被那血线锁住了手腕。
祭玄道人抬眸,唇角浮着淡淡的笑:“可惜——我比你更快。”
话音落,他身影化作残光,疾绕台心一圈。
所过之处,血线瞬息加深,由黑转红,
那些被缠的修者、凡人齐齐痛呼,血气逆流,灵息被阵吸走,整座升阙台的金光,被血色吞噬殆尽。
白俊辰神色陡变,掌心结印,“启阵——镇!”
灵息暴涌,阵法在他脚下亮起,无数秩序符文升起,试图压制那黑阵的扩散。
祭玄道人发出一声冷笑:“哼,今日,你们都要陪葬。”
他话音一落,整个人化作一道赤影,猛然飞扑向白俊辰与洛临。
洛临收起平日的玩世不恭,额间雷纹骤亮。
他抬掌引天威,低声喝出四字——“法天象地!”
雷声轰鸣,灵息炸裂。那一掌如山崩地裂,带着怒雷砸向祭玄道人。
祭玄道人身形一错,轻灵避开,嘴角带着嘲弄的笑:“你既然是神?”
凌渊泽看着台上鲜血横流,凡人一个接一个倒下,那一刻,心口似被利刃绞住。
他胸口灵光暴涨,“噬心链”猛然破体而出,黑铁之链带着怒焰与灵压,卷向四周的血线——链声如雷,“铿——”的一响,血线被震得寸寸崩裂,缠在凡人身上的锁束悉数断开。
空气里弥漫着焦灼的血腥,但那一刻,所有人的呼吸终于——重新归于胸中。
“你们为何不肯像那些人一般——乖乖任我吸噬?非要我亲自来解决你们才罢休!”祭玄道人语气里带着近乎怜悯的讥嘲。
洛临冷哼一声,眼里尽是不屑:“反派永远废话那么多!我断你的阵法——紫金净雷!”
话音未落,他双掌翻飞,额纹骤亮。天心之下,数道紫金雷柱自苍穹压下,似要将天地一并劈裂。
紫金雷芒贯穿云海,直取那盘根错节的血色阵纹。
阵中符丝应声炸裂,黑色花纹像受伤的蛇般颤抖,竟在雷光下一寸寸崩断。
阵势被雷光撕裂出一道口子,台心的血色流转顿时紊乱。
祭玄道人面色微变,他刚欲运手复合阵法,眼见自家大阵被紫金雷劈出缺口,笑意骤然僵住,瞳中掠过一抹前所未有的惊惧。
“你竟敢——断我升仙典礼?!”他怒声如雷,方才温润的嗓音骤变得撕心裂肺。
那一刻,台上光影旋转,祭玄道人身一震——发丝忽然由黑化白,根根如霜,散乱如夜雾;
发梢却反卷成吞吐的黑气,像是阴焰在其发间潜行。
皮肤瞬间褪成惨白,透出青色血脉,胸前隐约浮现暗红阵纹,如同一颗正在跳动的祭心。
那些原本平和的面色被一种死寂所代替,瞳中银光骤裂,瞳心处化为幽幽暗红的光圈,目光在瞬间变得空洞而狂热。
他周身尸气乍起,气息骤冷——那尸气并非寻常死臭,而是带着吞噬一切的渴望,如潮汐般扩散。
白金祭袍在尸气中仿佛生了异色,袍底的赤色愈发鲜明,似血在经脉里回流。
祭玄道人的笑已不是先前的温和,而是从喉中挤出的凄厉:“你们——都该死!”
话落,升阙台上原有的光采被迅速吞噬,云海翻卷如怒海,天穹忽暗,尸王之威已就此显形。
半空之中,尸王已然立定,天色在他周身扭曲。
下一息便是杀戮翻涌——云台上,生死一线,惊雷与血火彼此交织,天与地齐声哀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