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光渐西,天心演武场的灵光缓缓收敛。
今日第一场比试终于落下帷幕,烟尘散尽,胜出的修者仅余两百余人。
广场上弟子们三三两两退去,议论声此起彼伏。
“那雷的、风的、还有那个被鳖撞赢的……真是神仙场面。”
“那几位到底是哪里来的啊?”
——就在这片嘈杂里,凌渊泽整个人扑倒在白俊辰怀里,满脸生无可恋。
“呜呜,白瞎了我的四成修为,啥都不是啊。”
凌渊泽整个人瘫在他怀中,语气哀怨得像只被雨淋的小兽。
“我连自己的技能是啥都不记得……”
白俊辰接住他,稳稳搂在怀里,手在他背上轻拍,语气温淡而平静。
“别多想了。”
他低头看凌渊泽一眼,唇角微弯,“后面你可以不用赢的,由我们两个赢就可以了。”
那语气淡得像风,却偏偏让人心安。
洛临站在旁边看了半天,终于忍不住啧了一声:“你们能不能分开点!”
“这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的,存心让人羡慕啊?”
凌渊泽被他一吼,正要挣扎开,白俊辰却不动,只淡淡回一句:“他脚软。”
洛临:“……”
四周的女修士们已经心碎一地。
那白衣修者风神如玉、目若星河,偏偏怀里那人一身路人甲的模样,模样寻常,却被他护得紧紧的。
有女修咬唇轻叹:“若我被那样搂着,我甘愿输十场。”
另一人忍不住嘀咕:“真想把那凡修拉出来替代。”
昇阙宗后山的云阶一层层延入夜色深处,清姝提着灯笼,一步三叹地往玄台宫方向走去。
山风掠过松枝,她抬手揉了揉眉心。
“奇怪……掌门这两天怎么老召唤我?”她低声嘀咕,语气里满是疲惫。
“按理,这些比武大会的事应该是长老们管的啊……怎么什么都让我去问、让我去报。”
她越想越头疼,脚步也越慢。
“唉……估计又是那几位。”
想到那三位天灾一般的“上神”,她的嘴角狠狠抽了抽。
她叹着气,提灯走上最后一级台阶。
玄台宫的金瓦在月下泛着冷光,殿门紧闭,殿内隐隐有阵息流动,光影在地上微微荡开。
清姝心里更是一阵发怵。
“好头痛啊……”
她深吸一口气,强打起精神,在殿门前行了个礼,轻声道:“弟子清姝,奉召而来。”
殿内一片静寂。
片刻后,缓缓传出那道低沉又平静的声音——“进来。”
清姝心一抖,握着灯笼的手都僵了。
“哎……又要挨问了。”她小声嘀咕着,推门而入。
祭玄道人静静立于铜镜前。
他未回头,只淡淡开口:“今日比试,可有不寻常之事?”
清姝收了灯,恭敬行礼,声音平稳:“回掌门,各位修士皆实力不俗,但并无异常。”
“哦?”祭玄道人转过身,步履无声地绕到她身后,气息轻淡,却让人不敢呼吸。
“连那一道雷,也很正常?”
清姝心口一跳,指尖微僵,但下一息,她已强行让自己镇定,抿唇低声道:
“山顶离天近,天雷……很寻常。”
“寻常?”祭玄道人微微俯身,伸手抬起她的下颌。指尖温凉,笑意却极淡。
“小清姝,你的灵力是假的吗?那天雷真那么‘寻常’?”
清姝身子一颤,目光闪了闪,随即低声答道:“弟子……可能近日劳累,并未察觉异样。”
殿中沉默。
片刻后,祭玄道人轻轻笑了。那笑声极轻,却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寒意。
“原来是累到了。”
他语气温柔,指尖掠过她的鬓角,“我既是你的师父,又是掌门——不然,我来替你调养如何?”
清姝心头骤紧,急忙后退一步,声音带着惊惶:“弟子不敢!”
祭玄道人只微微侧首,眼神仍然温和。
“你是我从小养到大的人,你心里在想什么,我会不知道?”
清姝的呼吸乱了,指尖微颤。
殿中光影微暗,烛焰摇曳不定。
祭玄道人轻叹一声,语气温柔得近乎怜惜。
“小清姝,有些东西,最好不要去探查。”
他缓缓伸手,指尖轻触她的面颊,“对你——对整个宗门,都不好哦。”
清姝的心一阵发冷,喉咙紧得说不出话来。
那一刻,她终于意识到,这位温润如玉的掌门,笑得再温柔,也让人无处可逃。
“过来。”他的声音轻柔,却不容抗拒。
清姝咬了咬唇,依言上前。
下一刻,手腕被一股力量轻轻一拉,她整个人已被带到铜镜之前。
祭玄道人立在她身后,白衣的衣袖轻垂,神情温和如昔,语气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压迫。
“师父那么喜欢你,”他低声道,近得几乎贴在她耳边,“希望你能乖乖地留在我身边,莫要做些——对你我都不好的事。”
清姝的呼吸一滞,心头泛起莫名的寒意。
她想后退,却发现身子僵硬,灵力也被压得一丝不动。
“弟子……不敢。”
她声音发颤,努力保持镇定,“承蒙师父厚爱,弟子不敢辜负。”
镜中倒映出两人的身影,一前一后,那种亲近得几乎不该存在的距离,令她的手指都微微发抖。
祭玄道人俯下身,唇角仍带笑,在她耳边,声音温柔得几乎像是在哄小孩:
“这是最后一次,作为师父,与你好好说话。”
“若你执意如此——”
他顿了顿,笑意微深,“那为师,就只能把你绑在身边,如何?”
清姝浑身一抖,脸色瞬间发白。
“弟子……弟子不敢!放心,弟子没有这种胆量。”
祭玄道人低低笑了一声,“嗯,这样最好。”
他伸手,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,语气温柔得几乎不带温度。
“乖徒儿,该懂事了。”
铜镜中,烛光摇曳,清姝的影像微微颤动——她垂眸行礼,手指用力掐进掌心,却一言不发。
殿门缓缓合上,冷风从门缝中卷过。
清姝几乎是踉跄着退了出来,背脊早已被冷汗浸透。
她一步一步往下走,指尖却在微微发抖。
身后那座玄台宫金瓦闪光,在夜里静得像一座沉睡的兽。
她强忍着寒意,胸口的灵息仍不平稳,几次都险些跪倒。
“呼——”
她深吸一口气,才勉强稳住脚步。
——刚才那种压迫感,像有无形之手掐住了喉咙,连思绪都被捏碎。
“掌门……不,师父,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?”
她低声呢喃,声音几乎被夜风卷走。
记忆里,那位温润如玉的师父,会在她练剑累时为她端茶,也曾在她年幼哭泣时轻抚她发顶。
可方才那双眼——陌生、深不见底,带着一丝让人窒息的冷意。
天心演武场的方向仍有微光在闪,
那三位“请来的上神”或许——才是她唯一的出路。
“看来,得靠他们了。”清姝苦笑一声。
风起云动,她回首望了一眼那静默的玄台宫,低声喃喃:“师父……到底,你在瞒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