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寂冰渊,那庞大垂直冰洞的边缘,寒意、恶意、杀意、以及星球意识碎片痛苦的呻吟,混合成令人窒息的漩涡。左侧,是被黑色根须穿刺、光芒明灭不定的地脉灵能光团。右侧,是虎视眈眈、气息阴冷的深渊行者与眼神狂热的净化军残部。下方,是深不见底、传出无尽啃噬声的“虚空噬界者”幼体巢穴。而韩逸梦四人,就站在这个漩涡的中心。
“没时间废话了。” 韩逸梦的声音平静得如同冰渊深处最坚硬的玄冰,他目光扫过深渊行者军官和铁阎罗,最后与云璎珞交汇。无需言语,道域共鸣已在瞬间完成。
“动手!夺取碎片!杀光他们!” 深渊行者军官猩红的目镜光芒暴涨,率先发难!他手中一柄仿佛由凝固黑暗构成的长枪猛地刺出,枪尖无声无息,却仿佛能吞噬光线与生机,直指韩逸梦。身后数十名深渊行者同时动作,他们的攻击没有绚烂的光芒,只有冰冷的死寂与对生命规则的侵蚀,如同潮水般涌来。铁阎罗也狂吼着,率领净化军残部,激发着体内残存的秩序净化力量,虽然威力大减,但那股狂热的战意依旧不容小觑。
“璎珞,护住碎片,清理杂兵!老袁,金导,干扰巢穴!那大虫子,交给我!” 韩逸梦语速飞快,身形已如鬼魅般迎向深渊行者军官的黑暗长枪。他手中并无兵器,只是并指如剑,指尖缠绕着凝练到极致的、蕴含混沌星辉与秩序银芒的道域之力,一指点在枪尖!
嗤——!
没有金铁交鸣,只有仿佛冷水滴入滚油的诡异声响。黑暗长枪蕴含的侵蚀之力与道域之力疯狂对撞、湮灭。韩逸梦身形微晃,那深渊行者军官则连退三步,铠甲上竟然出现了细微的、如同瓷器碎裂般的纹路!他眼中猩红光芒剧烈闪烁,显然没料到对方的力量如此诡异难缠。
云璎珞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星球意识碎片前方,素手轻扬,如梦似幻的“幻真混沌道域”铺展开来,并非硬抗所有攻击,而是化作一片不断流转、虚实相生的迷蒙光晕。深渊行者和净化军的攻击落入这片光晕,如同坠入无尽的梦境回廊,或被偏转,或被削弱,或干脆迷失了目标,互相误伤。她肩头的“平衡之眼”微微闪烁,投下的光芒让那些黑色根须的蠕动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滞。
袁庆林没有直接参与高端的规则对拼,他将战术背包猛地顿在地上,从中取出几个特制的、仿佛水晶培养皿的装置,里面是他用“上古太空蘑菇孢子”紧急培育出的试验品——“星菇”!这些蘑菇不过巴掌大小,菌伞呈半透明,内部有点点星辉流转,散发着一种与地狱道星截然不同的、冰冷而空旷的宇宙气息。
“尝尝这个!星际蘑菇震撼弹!” 袁庆林将几个培养皿狠狠砸向下方那传出啃噬声的巨大冰洞入口,同时激活了内部的灵能引爆符文。
培养皿在下坠过程中破裂,内部的“星菇”在灵能刺激下瞬间释放出大量闪烁着微光的孢子云雾,这些孢子蕴含着奇特的宇宙辐射频率和混乱的空间坐标信息。孢子云雾涌入冰洞,下方那令人牙酸的啃噬声猛地一滞,随即变成了一种更加暴躁、混乱的嘶鸣和翻滚声!显然,“虚空噬界者”幼体那适应了地狱道星规则的感知系统,被这“天外风味”的蘑菇孢子严重干扰了,陷入了短暂的混乱和不适。
“有效!但它很快会适应!金导!看你的了!” 袁庆林吼道。
金属蘑菇代表“金导”早已移动到冰洞边缘,它那生锈了大半的躯体面对下方那无尽的黑暗与恶意,没有丝毫犹豫。它体内传来一阵如同金属风暴呼啸般的密集嗡鸣,紧接着,它那由无数细小金属菌丝构成的躯体,从根部开始,寸寸崩解、粉碎,化作亿万颗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、极其细微的孢子!这些金属孢子如同逆流的银色瀑布,又像一场突然降临的、璀璨而悲凉的金属雪,向着冰洞深处,向着那被“星菇”孢子干扰而暂时躁动不安的“噬界者”幼体,疯狂涌去!
“注入……秩序……结构……固化……” 金导最后一道模糊的、带着锈迹般滞涩的意念传来,随即它的“存在”彻底消散,化作了那漫天的金属飞雪。
这并非攻击,而是献祭,是星球意识触须以自身崩解为代价,将自己所代表的、地狱道星地脉中那种冰冷、坚硬、趋向于“绝对秩序”的结构特性,强行注入“噬界者”幼体那充满“吞噬”与“混乱”本能的体内!
刹那间,冰洞深处传来的嘶鸣变成了痛苦而愤怒的咆哮,其中还夹杂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、仿佛金属被强行扭曲、结构被强行固定的“嘎吱”声!那“噬界者”幼体的动作明显变得僵硬、迟滞,体表甚至开始浮现出不规则的、闪烁着金属冷光的斑块和纹路!金导的牺牲,竟真的短暂地“污染”或者说“僵化”了这头虚空怪物的部分生理结构,为韩逸梦他们争取到了最宝贵的时间!
“就是现在!” 韩逸梦眼中精光爆射,硬抗深渊行者军官一记重击,借力飞退,与云璎珞汇合。两人道域毫无保留地完全展开、融合,化作一片更加宏大、更加凝实的、仿佛独立于冰渊之外的“幻真混沌世界”,将那颗被黑色根须缠绕的星球意识碎片,轻柔而坚定地包裹其中。
“以我之道,接引地脉!以星之灵,镇封虚妄!” 韩逸梦与云璎珞齐声低喝,声音在道域中回荡,引动了碎片内部那微弱却浩瀚的本源波动。
被道域包裹的星球意识碎片,仿佛感受到了同源而更高层次的守护与引导,猛地爆发出最后的光辉!那不再是痛苦的呻吟,而是带着决绝与希冀的共鸣!一道远比之前粗大、凝实、蕴含着地狱道星亿万年沉淀的地脉伟力的暗金色光柱,从碎片中轰然爆发,顺着那些穿刺它的黑色根须,如同逆向注射的毁灭药剂,狠狠冲入下方的冰洞,冲入那被金属孢子“僵化”、被“星菇”干扰的“噬界者”幼体体内!
“不——!” 深渊行者军官发出惊恐的怒吼,想要阻止,却被云璎珞的道域幻象死死缠住。
下方冰洞中,传来一声震耳欲聋、仿佛星球核心都为之震颤的恐怖爆鸣!暗金的地脉之力与“噬界者”幼体体内的虚空吞噬之力、金属秩序之力疯狂冲突、湮灭!冰洞四壁的万年玄冰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,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大面积崩塌、碎裂!无数巨大的冰块混合着被震碎的黑色根须、金属孢子残骸、以及一种粘稠的、散发着恶臭的紫黑色血肉,如同火山喷发般从洞中喷涌而出!
那令人心悸的啃噬声与嘶鸣声,戛然而止。
地脉镇封,成功了!集合了星球意识碎片最后的力量、韩逸梦云璎珞的道域引导、袁庆林的星际干扰、以及金导牺牲换来的僵化效果,他们终于将这头尚未完全成熟的、但已拥有合道后期威胁的“虚空噬界者”幼体,暂时镇压、重创、乃至湮灭在了冰渊深处!
发动这惊天一击,韩逸梦与云璎珞也同时闷哼一声,脸色苍白,道域剧烈波动,几乎溃散。引导并释放如此庞大的地脉之力,对他们的消耗是恐怖的,但也让他们对“世界规则”的借用和理解,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。合道后期的大门,仿佛已在眼前虚掩,只待他们恢复,便可尝试推开。
残余的深渊行者和净化军,被这宛如天灾般的景象和首领的陨落吓破了胆,开始溃逃。
然而,胜利的喜悦尚未浮现,便被更深的悲伤取代。道域之中,那颗星球意识碎片,在释放了最后的反击力量后,光芒已黯淡到近乎熄灭,体积也在急速缩小、消散。
“谢谢……你们……” 碎片最后传来微弱却清晰的意念,不再痛苦,只有解脱与一丝期待,“密匙……给你……”
碎片中心,一点最纯粹、最凝聚的光芒剥离出来,化作一枚仅有拇指大小、外形不断在种子、星辰、符文、钥匙之间微妙变幻的“光种”,缓缓飘向韩逸梦。光种内部,仿佛蕴含着整个地狱道星的地脉图谱、生态循环、以及那玄之又玄的“星球意识”权限。
“拿好它……平衡之钥……慎用……” 碎片的声音几不可闻,“预言……古老的碎片告诉我……持钥的平衡者……终将面临……抉择:毁灭现有,换取新生;拥抱一切,走向融合;或……找到……第三条路……我看不到了……”
话音袅袅散尽,那团地脉灵能光团也彻底化作点点光尘,消散在冰渊寒冷的空气中,回归了它挚爱却饱受创伤的星球大地。
韩逸梦伸手,轻轻握住那枚“星球意识密匙”光种。光种入手微温,触感奇异,仿佛有生命般轻轻搏动,随即无声无息地融入了他的掌心,消失不见。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,光种已然存在于他的道域最核心处,与他的混沌、梦境、秩序理解缓缓交融,成为他“道”的一部分,也赋予了他一丝模糊的、对脚下这颗星球的深层感知与……责任。
深渊行者军官被冰封前最后一刻,面甲下的猩红光芒死死盯着韩逸梦,发出扭曲而快意的狂笑,声音透过寒冰传来,断续而诡异:“哈哈……赢了?你们……只是……赢了道开胃菜……母体……伟大的噬界者母体……已被呼唤吸引……正在跨越虚空而来……你们的星球……注定是……孵化场……盛宴……刚刚开始……挣扎吧……虫子……”
笑声戛然而止,他被彻底封入坚冰。
铁阎罗见势不妙,早已带着少数亲信,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冰隙之中。
冰渊深处,渐渐恢复了死寂,只有崩塌的冰层和战斗的狼藉,诉说着刚才的惨烈。
然而,没等他们稍微喘息,处理伤势,韩逸梦怀中那枚与熔火之心紧急联络的通讯符,再次疯狂震动起来。这一次,传来的不只是陈云水的声音,还有刺耳的警报背景音,以及一个冰冷、威严、透过灵能扩音阵法响彻整个熔火之心乃至周边区域的、毫无情感的宣告:
“通告地狱道星所有单位,这里是总枢主力舰队旗舰‘裁决’号。我舰队已提前完成巡航任务,现已抵达地狱道星近地轨道,并完成战略封锁。”
“鉴于地狱道星近期出现的严重叛乱、非法政权建立、混沌污染扩散及危害星球安全行为,总枢最高议事会授权本舰队,行使最终裁决权。”
“现对所谓‘混沌平衡联合体’及所有叛乱参与者,发出最后通牒:”
“一,即刻解散非法政权,废除所有非法法令与组织。”
“二,限令所有参与叛乱的首脑人物,包括韩逸梦、云璎珞、陈云水、袁庆林、公输鲁等人,在十二个时辰内,无条件向轨道舰队投降,接受审查。”
“三,交出所有与混沌能量相关的造物、研究资料、及非法灵植。拆除所有非法设施。”
“四,所有非法武装即刻解除,所有区域恢复总枢管辖。”
“满足以上全部条件,可酌情从轻处置。若有一项未完成,或时限已过……”
冰冷的宣告停顿了一瞬,随即吐出令人骨髓冻结的字眼:
“……舰队将启动‘轨道净化协议’,对叛乱核心区域及所有抵抗力量,实施无差别、全覆盖式灵能轨道轰炸,直至目标彻底净化。”
“计时,现在开始。”
通讯符的光芒黯淡下去,只剩下刺耳的警报模拟声在空旷的冰渊中回响。
头顶,是即将倾泻毁灭的星空舰队;脚下,是刚刚镇压了虚空威胁、却迎来母体复仇预警的脆弱星球;手中,是刚刚获得、却意味着沉重抉择的星球密匙;身后,是刚刚诞生、尚未稳固、便面临灭顶之灾的新生政权与渺茫希望。
韩逸梦缓缓抬起头,目光似乎穿透了厚重的冰层与岩壳,望向了那片被舰队阴影笼罩的星空。云璎珞默默站到他身边,握住了他的手。袁庆林脸色惨白,却紧紧抓着他的战术背包,里面还有几管“星菇”孢子。
绝境从未如此真实,而希望的火苗,也从未如此微弱,却又如此顽强地,在冰雪与黑暗的深处,跳动不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