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们该上去了。”
石老愣了一下。
“上去?回矿场?可林家…”
“就是回去。”
周运打断他。
“有些事,躲是躲不过去的。”
他率先走出洞窟。
石老跟了上去。
返回的路,比下来时轻松太多。
周运不需要运转医气,身体周围自然散发出的微弱气场,就让空气中的煞气难以近身。
他脚步轻盈,踏在淤泥上只留下浅痕,原本需要小心翼翼躲避的塌陷裂缝,现在只需轻轻一跃便能跨过。
石老跟在他身后。看着周运背影,心里震撼,一波接着一波。
经过之前那片噬金蚁巢穴时,周运停下脚步,目光扫过那暗红色的、如同巨大蜂巢般的地基。
似乎是感受到了他身上那股与之前截然不同的、带着一丝隐晦压迫感的气息,巢穴深处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,但并没有噬金蚁再冒然冲出来。
那只暗金巨蚁更是毫无声息,不知是外出未归,还是选择了蛰伏。
周运没有进去探查,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做。他记住这个地方,然后带着石老,继续向上。
当他们重新踏足上层相对“熟悉”的矿道时,阳光透过一些裂缝照射下来,竟让周运微微眯起眼睛。
几个正在附近矿道干活的矿奴,看到从废弃深层区域走出来的周运和石老,都像是见了鬼一样,目瞪口呆。
“周运?他还活着?”
“不止活着,你看他好像有点不一样了?”
“石老也跟着,他们从下面上来的?这怎么可能!”
窃窃私语声在矿道里蔓延。
周运没理会这些目光,他带着石老,径直朝着矿奴们平时聚集、也是消息最灵通的几个区域走去。
很快,他们找到了第一个目标,一个叫“老铁头”的小头目。
老铁头手下有十几号人,平时也算是一股不大不小的势力。
但最近因为不肯给王监工额外上供,被处处刁难,日子很不好过。
他手下的矿奴也被分派了最累最危险的活,怨声载道。
老铁头正蹲在一个矿洞角落里,愁眉苦脸地看着手下人唉声叹气地敲打着岩石。
当他看到周运走过来时,先是吓了一跳,下意识地想躲,但看到周运那平静的眼神和跟在后面的石老,他又硬生生停住了脚步。
“周小哥?”
老铁头的声音带着不确定,眼神里充满了警惕。
周运被林家打压、逃入深层矿洞的消息早就传遍了。
现在他突然完好无损地出现,还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,这让老铁头心里直打鼓。
周运在他面前停下,没绕弯子。
“最近日子不好过吧?”
老铁头脸色一僵,没好气地说。
“关你什么事?”
他心里对周运是有怨气的,觉得是他惹了林家,才连累得他们这些没什么靠山的小头目也跟着倒霉。
周运也不生气,只是伸出一根手指。
指向旁边岩壁上一块凸起的、异常坚硬的青黑色矿石。
“借用一下。”
老铁头愣了一下,不明所以,但还是示意一个手下把骨镐递了过去。
周运接过那沉重的骨镐,在手里掂量了一下。
然后,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,他手臂只是随意地一挥,甚至没看到他用多大力气。
呜!
骨镐带起一阵短促的恶风!
砰!!
一声闷响!碎石飞溅!
那块需要几个矿奴轮流敲打半天才能凿下一点的青黑色坚硬矿石,在周运这看似随意的一镐下,如同被巨锤砸中,瞬间四分五裂!
崩碎的石块射向四周,打得岩壁噼啪作响!
整个矿洞瞬间鸦雀无声!
老铁头和他的手下一个个张大了嘴巴,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。
这这是什么力气?!
这还是人吗?!
周运随手将骨镐扔还给那个还在发呆的矿奴,目光平静地看向脸色煞白、喉咙不断滚动着的老铁头。
“现在,关我事了吗?”
周运的声音依旧平淡,但落在老铁头耳中,却如同惊雷。
“王监工,林家,他们吃肉,连口汤都不想让你们喝。你们就甘心一直这么被压榨,直到像垃圾一样被扔掉?”
老铁头看着地上那堆崩碎的矿石,又看看周运那深不见底的眼睛,心脏狂跳。
他不是傻子,周运展现出的实力,和他话语里的意思。
“你想怎么样?”
老铁头的声音干涩。
“不想怎么样。”
周运说道。
“只是想问问铁头你,还有像你一样被欺压的人。”
“想不想以后,能吃饱饭,能干点轻松的活,能活得稍微像个人样?”
他顿了顿。
目光扫过周围那些同样被震撼到的、眼神里开始冒出火花的矿奴。
“光靠一个人,不行。”
“但如果我们这些人联合起来,林家也得掂量掂量。”
联合!
这两个字像火星,掉进了老铁头和他手下这些早已充满怨气的矿奴心里。
老铁头死死盯着周运,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和决心。
过了好半晌,他猛地一咬牙,脸上横肉抖动。
“妈的!老子早就受够这窝囊气了!周运,你说怎么干?老子跟你!”
“也算我一个!”
“还有我!”
“干他娘的!”
老铁头手下那些矿奴也纷纷激动地喊了起来,看向周运的眼神,充满了狂热和期盼。
周运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。他拍了拍老铁头的肩膀。
“不急。”
“你先联系其他信得过的、同样被欺负的兄弟。”
“人不用多,但要可靠。”
“晚上收工后,老地方黑市见。”
他没有再多说,带着石老,转身离开,去寻找下一个目标。
同样的场景,在接下来的半天里,在不同的矿道,不同的角落,一次次上演。
周运没有再多展示武力,但仅仅是他在林家全力打压下活着从深层矿洞归来这件事本身,就足以让很多心怀不满的人看到一种可能。
再加上他言语间的煽动和那股无形中散发出的、让人信服的气质,以及老铁头等人悄然传递的消息……
一股暗流,开始在矿场底层那些被压迫、被忽视的矿奴中间,悄然汇聚。
收工的哨声响起时,周运和石老来到了那个位于废弃矿道深处的黑市。
今天这里的气氛,明显与往常不同。
人比平时多了不少,而且很多都是生面孔,或者是一些平时很少来这里的小头目和他们最信任的手下。
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,低声交谈着,目光不时瞥向入口方向。
当周运的身影出现在裂缝口时,所有的交谈声瞬间停止,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他身上。
周运面色平静,走到黑市中央那片相对空旷的区域。
石老默默地跟在他身后,像影子。
老铁头带着五六个人立刻围了过来,低声道。
“周小哥,能找的、敢来的,基本都到了。”
“差不多有三十来个核心的兄弟,算上他们手下信得过的,能凑出百十号人。”
周运目光扫过周围。
他看到了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,无一例外,都是在这矿场底层挣扎、受尽了欺压的人。
他们的眼神复杂,但深处都燃着一簇火苗。
火候差不多了。
清了清嗓子,周运的话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。
“各位兄弟,今天能来这里,说明大家都受够了林家的气,受够了王监工那帮狗腿子的欺压!”
“我们每天像牲口一样下矿,拼死拼活,挖出来的神渣大部分被林家拿走。”
“换回来的,是连猪食都不如的黑馍!”
“干得慢一点,偷懒一点,鞭子就抽在身上!”
“像垃圾一样死在这矿洞里,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!”
他的话,像刀子一样戳在每个人的心窝子上。
不少矿奴的眼圈都红了,攥紧了拳头,呼吸变得粗重。
“以前,我们没办法。”
“林家势大,我们就是一盘散沙,只能任人宰割!”
周运的声音陡然提高,带着一股煽动人心的力量,
“但现在,不一样了!”
他猛地踏前一步,体内那团混沌气旋微微加速旋转。
一股无形的气势散发开来,虽然不强,却让离得近的人感到一阵心悸。
“我周运,从下面活着回来了!”
“我不怕林家!”
“更不怕监工!”
他目光如电,扫视全场。
“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!”
“想继续当牛做马,等着被榨干最后一点价值然后像死狗一样扔掉的,现在就可以走!”
“我绝不拦着!”
没有人动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他。
“但如果,你们还有一点血性,还想挺直腰杆做个人,还想让老婆孩子多吃一口饱饭……”
“那就跟我干!”
轰!
人群瞬间炸开了锅!
老铁头第一个跳了出来,脸红脖子粗地吼道。
“干了!”
“周哥,老子这条命就交给你了!”
“与其窝囊死,不如拼一把!”
“对!拼了!”
“受够这鸟气了!”
“跟着周运干!”
有人带头,压抑已久的情绪如同火山般爆发!
越来越多的矿奴举起手臂,嘶声呐喊,眼神里充满了破釜沉舟的决绝!
当然,也有少数几个人眼神闪烁,悄悄退到了人群边缘,最终低着头,快速离开了黑市。
周运看着他们离开,没有阻止。
他抬起头,目光仿佛穿透了岩层,看向了林家宅院的方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