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妹知道母亲想问什么,马上说道:“都过去了,那王府可不是我们能招惹得起的。”
余二娘道:“我能做什么?我只是想问清楚欺辱你的人究竟是谁罢了。”
三妹这才说道:“是,那赵姨娘在老爷跟前不得宠,总拿我们这些下人出气。”
当着孩子的面,余二娘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。
回到家后,余二娘本想将春儿安置在客房,三妹却道:“不如就直接把她安置在我房里吧。大哥的房间离客房太近,传出去了又是闲言碎语。”
余二娘见女儿拿好了主意,就把春儿抱回了她的房间。
春儿来时连个包袱都没有,可谓两手空空。
三妹为她擦洗过后,从衣柜中拿出一套自己的新衣服为她换上。
刚将春儿收拾妥当,外头传来一阵敲门声。
三妹打开门一看,是自己阿娘来了,手里还端着一小碗果泥。
“把这果泥喂她吃下。”余二娘递出小碗后,转身就走了。
三妹回到床边将果泥喂给春儿吃下。
没过多久,春儿便彻底清醒过来,脸上那份因为高烧而显得有些异常的潮红总算退了下去,只是说话的声音还是有些绵软。
“这里是哪里?”春儿朝四下望了望,疑惑地问道。
“这是我家,是我房间。”三妹答道。
“你不是说你们家是贫户吗?”春儿疑惑地嘟囔了一句。
“我娘亲会抓蛇,得了些银子,我们家新换了屋。”
春儿一听到“蛇”这个字,顿时脸色一白,身子本能地抖了一下。
半晌后,她缓过神来,才又说道:“那你娘亲还挺厉害的。”
三妹点点头:“我们家的吃穿都是靠我娘亲挣来的。”
春儿往自己身上瞧了一眼,“那我穿的衣服是谁的?”
“是我的衣服,你的衣服汗湿了,我拿去洗了,这衣服我穿过两回,你别嫌弃!”
春儿却道:“这料子可真舒服,给我倒糟蹋了。”
“不糟蹋!”三妹笑了一下,又问:“你渴吗?我给你倒杯茶喝。”
春儿点点头。
三妹转身倒了杯灵草茶递到她面前,春儿接过茶杯,一下握住了三妹的手,又哭了起来:“好妹妹,这回真是多谢你和你的家人了,不然我……我们……”
三妹拍了拍她的手,安慰她道:“以后这里就是你家,你只管安心养病。”
春儿微微一怔,“家……”
春儿姓秦,本名叫秦春。
这孩子跟三妹一样,都是闲不住的性子。
她在床上躺了三日,到第四天,虽然身子还很虚弱,却强撑着和三妹一起做了会儿家务。
余二娘见这孩子心地善良,眼里有活,说起话来和和气气,对她颇为满意。
这天,三妹和小五收摊回来,两人随口聊起了花满楼的事。余二娘刚好在边上,便静静地听了几句。
“三公子可真是个大好人,要不是他的话,那些妓子还得转卖到其他地方去。”小五说道。
“可不是嘛,每人五十两,花满楼里的妓子少说有四五十个,这就得花上两三千两银子了。”三妹感叹道。
“这三公子有这么多钱吗?”
“谁知道呢……”
余二娘终于忍不住问道:“王三公子是谁?”
小五停下手中的活,答道:“王三公子就是王家的三公子啊。前几日花满楼不是被烧了吗?彭掌柜被衙门抓了,那些妓子的安置就成了个大问题。王三公子出来主持大局,说他愿意替这些妓子赎身,让她们返回原乡。衙门同意了,但要收每人五十两的‘改籍费’,只要交足了这笔钱,那些妓子便可上衙门领路引,返回自己家乡。”
余二娘赞道:“这人倒还不错。”
三妹也道:“在府上时,三公子待我们这些下人便极好,镇上的‘济孤院’也是他一手创办的。”
“济孤院?”余二娘用力地回想了一会儿,可惜她的记忆里并没有关于这地方的任何印象。
小五见她一脸疑惑,主动解释道:“济孤院是去年冬天才建成的,那时王三公子看到街上的孤儿衣食无着,特意买了一所院子,将那些孤儿安置在里头……听说里头现在有二三十个孤儿呢。”
余二娘这回诚心赞道:“那还真是个好人!”
三妹却没来由地叹了口气:“三公子确实是个天大的好人,只可惜他从小就体弱多病,郎中都说他活不过弱冠……怎么好人都不长命呢?”
余二娘默默地点了点头,不再多问。
是夜,她又换成夜行衣,去了镇上一趟。
王府偌大,府中小院亭阁数不胜数,潜入王府后,余二娘一时还迷了路。
不过好在她会观气之道,她找了处高高的假山,站在假山顶上,将四下的气一观,瞧见东面有块地方紫色雾气十分浓郁,她猜那里应该就是王三公子所住的小院了。
抱着试一试的心情,她几个纵步,越过障碍,终于到达了那处小院。
小院中有个荷塘,荷花已经闭合,荷叶连连,空气中有股沁人的幽香。
北首是三间连在一起的房间,中间是宽敞的正房,两边是耳房。
此时正房里一片黑漆漆的,右边耳房倒是灯火通明。
余二娘悄悄来到耳房窗边,刚站定,就听里头传出一个沙哑的咳嗽声。
接着,一个充满担忧的声音响起:“公子,这银两差的不少呢!依我看,那些妓子都是些下流人物,这事儿还是算了吧!”声音听上去十分苍老,说话之人估计有个五六十岁了。
“前年我给祖母拜寿时,她送了我一块珊瑚,应该还值点钱。”又有一个清冽干净的声音响起,如同清脆的笛音一般,甚是悦耳,应该就是王三公子了。
那老者又说道:“就算卖了珊瑚,也凑不齐!”
王三公子道:“……实在不行,就把外祖父留给我的庄子也卖了。”
老者有些急了,又猛猛地咳了两声:“公子这说的是什么话?怎么能为了搭救那些下贱之人变卖你自己的田产呢?”
王三公子道:“岑叔!我反正也活不长了,还管什么田产不田产的,若我能在死之前多救几个人,也算是我的功德了。”
那位姓岑的老者长长地叹了口气,声音变得难过起来:“像公子这样的好人,百年也实难遇上一个……老天爷有时真是不长眼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