驴车带着三人进入镇子,半晌后,停在了王府后院。
后门紧闭,小五主动走上前拍了拍门环。
过了一会儿,走出一个脸色焦黄、有些龅牙的门子。他疑惑地看了一眼小五,又看了一眼三妹,眉头一挑,问道:“你不是杏花村的力三妹吗?有事吗?”
三妹说道:“我想叫春儿出来,我有话对她说。”
那门子忽然眉头一皱,“那你今日是白跑一趟了。”
三妹一脸疑惑:“为什么?她不在府上吗?”
那门子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,却没答话。
余二娘大概猜到了缘由,主动上前一步,说道:“大哥,我是力三妹的阿娘。我们有心想帮春儿还清欠债,带她离开,可否行个方便,帮我们通报一下?”
门子又是一阵叹息,说道:“不是我不肯帮你们,是那姑娘已然不中用了。你们此时把她接回去,还得为她操办丧事,岂不是多一场麻烦?”
三妹吓得后退了一步,险些跌倒,好在小五及时扶住了她。
小五问道:“春儿姐姐病得重吗?是什么病?可有请郎中?”
门子一时被他给问住了,顾自支吾了一阵。
余二娘又道:“劳驾大哥,还是进去帮我们转告一声。无论这孩子病得有多重,我们都愿意接她回去!”
门子眼皮一抬,有些惊讶地看着余二娘,问道:“你说真的?”
余二娘点了点头,说道:“真的。”说完后,她向小五使了个眼色。小五当即从腰带中摸出十几枚铜板递向门子,说道:“劳烦大叔了。”
门子却推却不要,说道:“不必如此……这世上还真有好人啊……”说完,将门合上,走了进去。
余二娘他们在后门外等了约一刻钟,后门才终于再度打开,那门子领了个身穿锦衣、神情傲慢的高个男人出来。
余二娘见其穿着,猜他应该是王府的管事,果然此时听见三妹主动唤了一句:“方管家。”
方管家抬眼瞥了一下三妹,然后又看向她身边的另外两人,问道:“就是你们想带走春儿?”
“是!我听说春儿病了,想接她回去救治!”三妹急切地答道。
方管家话不多说,伸出了手,说道:“二十五两。”
“怎么是二十五两?先头说的不是二十两吗?”三妹惊讶地瞪起眼睛。
方管家冷冷地“哼”了一声,不耐烦地说道:“那是两年前的价钱了。正所谓利滚息息滚利,如今早就涨到二十五两了!”
“可是——”
余二娘一把拉住三妹,示意她别再争执。
小五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钱袋来,掏了半天才掏出二十五两递给方管家,说道:“管家老爷,你数数。”他掏完银两后,那钱袋子几乎就要空了。
方管家接过银两,数了两遍,最后很不屑地冲三妹翻了个白眼,说道:“在这儿等着!”转身即走了进去。
过了一会儿,果然有两个嬷嬷一左一右地将春儿抬了出来。
三妹看到春儿,立马迎了上去。
那嬷嬷把人交到她手上,其中一个还啐了口痰,一脸厌烦地说道:“真晦气!”
另一人朝余二娘和小五望了一眼,从袖子里掏出一份契书递给三妹,随即拉着同伴的手说道:“快点吧,不然赵姨娘又要骂人了!”
余二娘走上来,一把抱起春儿,这姑娘浑身滚烫,已烧得迷迷糊糊。
三妹拿着那张契书,她不识字,不知道上头写的是什么,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余二娘瞥了一眼,看清楚是“借据”后,不耐烦地说道:“这劳什子还留着做什么?撕了!”
“这是什么呀?”三妹疑惑地问。
小五凑过来瞧了两眼,嘻嘻笑道:“还能是什么?肯定是借据啊!娘让你撕你就撕!”
“哦!”三妹这才恍然大悟,三下两下将手里的黄纸撕得粉碎。
“吱呀”一声,后门正在合上,三妹听到动静,回过头去,很感激地说了句:“林大叔,多谢你了!”
那姓林的门子摆摆手,合上了大门。
余二娘把春儿抱到驴车上,三妹也坐了上来,小五负责驾车。
车子摇摇晃晃,行驶中,余二娘给春儿把了个脉,说道:“还好,只是感染了风寒,并无大碍。”
三妹心疼地握着朋友的手,“可是她烧得好厉害。”
余二娘道:“她身子过于虚弱,这病才会来得如此凶猛……小五,到天修阁去,买三枚保济丹。”
“好!”小五应了一声,驴车在前边路口掉了个头,便径直驶向天修阁。
路上,春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,看到三妹,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:“你也死了?……真好,黄泉路上咱们也算有个伴……”
余二娘在边上听着,一阵头皮发麻。到底是中元节前后,这话未免有些不吉利了。
到达天修阁后,小五将驴车停在道旁,进去买了三枚保济丹出来,这东西是应对发烧发热的良药,倒是不贵,只要二十文一枚。
春儿服下保济丹不久,高烧稍退,有段时间,她清醒过来,一看到三妹,又是两行热泪:“咱们姐妹以后再不分离了……”
三妹一把握住好朋友的手,哭道:“你摸摸我的手,是不是暖和的?”
春儿忽然瞪起眼睛,“你……你没死么?”
三妹说道:“没死,我们都没死,我们都还活得好好的!”
“那我们这是要去哪儿?”
“我娘已经把你赎出来了,你以后随我去我家好不好?”
“你们……赎……我……”
三妹见春儿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,立马解释道:“是,方管家向我娘要了二十五两银子,你家的借据已经被我撕了,从今以后你自由了。”
“我……我自由了?”春儿一脸不可置信,又断断续续地说道:“这……究竟是你在做梦,还是我在做梦?别醒啊,千万……别醒……”说着说着,眼皮一垂,她竟又昏了过去。
三妹一路哭个不停。
余二娘想安慰她,却又不知从何入手。
好大一会儿,见女儿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些,她才问道:“打你的是那位赵姨娘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