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生辰吉庆!”
云戍将斟满的酒推到洛梓霖面前,随即举起酒盏:“洛兄,生辰恰逢除夕,这可是双喜临门。愿我们往后在图州诸事顺遂,也愿你岁岁安康。”
连日接见属官、走访乡绅,云戍眉宇间虽带着倦色,但那双眼睛依旧明亮如星。
闻到那熟悉的酒香,洛梓霖眉梢微挑,眼底掠过一丝讶异:“‘碎玉烧’?铁柱啊铁柱,你这知府大人当得可真够意思,在这穷乡僻壤还能寻到如此官酿佳品。”
“那是那是。”云戍的脸上漾开几分得意:“赴任时特意从新都带了几坛,就为今日。总不能亏待了咱们的洛大才子。”
官驿外头,稀疏的爆竹声在巷弄间回响,空气中飘着焚烧苍术的清气,像是要给这图州困顿的年节,强添几分该有的祥瑞。
案头还特意摆了一盘“百事吉”——将柿子、橘子和柏枝放入同一盘中,取“柏柿橘”的谐音,寓意新的一年百事大吉。
云戍笑道:“这个生辰,这个除夕,对你我都不同寻常。你是脱胎换骨,重获新生;我是初来乍到,履职伊始。愿我们都能在这图州,闯出一片新天地。”
两人碰杯之后,云戍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,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红绸布包。
“哟,还有生辰礼?”洛梓霖挑了挑眉。
“打开看看。”
洛梓霖拆开红包,里面是几枚用红纸仔细包裹、寓意长寿的“索饼”。
洛梓霖虽然表面不动声色,但心头还是悄然漫过一丝混杂着酸楚的暖意。自爹娘过世,妻离子散之后,似乎就没有人记得他的生辰了。更别提收什么生辰礼。
“既然世子爷这般客气......”洛梓霖沉吟了片刻:“那我也还你一份礼。这几日我看了图州的卷宗,倒有个想法。”
云戍兴致盎然:“梓霖兄请讲。”
“图州困局在于三处:吏治腐败导致政令不通,水利荒废致使农业凋敝,商路断绝造成财源枯竭。图州光景萧条至此,眼下最紧要的,是设法召回四散逃离的百姓。”
“打仗,囤粮,建屋,修水利,样样都需要精壮劳力。没有人,一切都无从着手。”
“梓霖兄与我想在一处了。”云戍点点头:“大旱再加上战乱,图州拖欠的赋税已经堆积如山。我打算奏请朝廷,免去图州两年赋税,让百姓们缓口气。没有了苛税重赋,相信那些流民也愿意归来,重建家国。”
云戍略作思忖,又道:“若我们不仅能减免税赋,还能发放农具、牲畜和种子,并派人帮他们垦荒和修葺屋舍,相信不仅本地流亡的百姓会回来,外乡的百姓也会愿意来此处安家落户。”
洛梓霖却问:“可你想过没有,安抚流民、发放物资,这么多银子从哪里来?难不成全向朝廷伸手?”
见云戍面露难色,他继续道:“我倒是有一计,或可尝试:以商促农,以商养政。”
云戍眼睛一亮:“愿闻其详。”
洛梓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:“说到底,还是要让银子活起来,也让人心活起来。”
“我前几日去镜湖一带看了,东岸有片荒地,位置甚佳。我们可以先平整土地,搭建一个简易草市,吸引周边乡民与行商,聚拢人气。待其成形,便可于市集旁建一座商楼。”
“楼成之后,底层摊位可优先租予归乡流民中有手艺者,或引来小本商贩;二层开设茶楼酒肆,供人歇脚议事。衙门每月只抽取微利,余者皆归商户,使其有利可图。”
“妙啊!”云戍眼中泛起喜色,但随即追问:“只是,鸡生蛋,蛋生鸡,这建楼的银子又从哪里来?”
洛梓霖微微一笑:“我们可张榜公告,邀本州及邻州有实力的商贾共同出资,营建此市。衙门作保,订立契约,明确股本,将来按股分红。此谓‘众人拾柴火焰高’。”
“还可让百姓入股,发放兴业券。待市集繁荣后,凭券分红。这样流民归来,既能务农,也可经商。”
云戍眼中泛起喜色:“这法子好!”他看向案头那盆百事吉:“那不如就叫‘百事吉市’,既应年节吉兆,又寓百业兴旺。”
洛梓霖含笑点头,摊开手心——不知何时,他已将包索饼的红纸折成一只精致的小雀儿。
他将那只红色纸鸟轻轻推到云戍的面前:“那就预祝我们的百事吉市,在新的一年里,一飞冲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