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见过蜘蛛捕猎吗?
它们从不轻易出击,只是无声地布网,将晶莹的丝线织成死亡的经纬,然后匿于黑暗,耐心等待。
振翅的飞虫往往毫无察觉,当它一头撞上那看似虚无的粘稠,越是挣扎,便被缠得越紧,直至所有的力气与生机都在束缚中耗尽,才惊觉自己早已深陷罗网,无处可逃。
玿宗寝殿内。
端珵依旧单膝跪在龙榻前,紧紧握着皇兄尚有余温却已僵硬的手,背对着那破门而入的火光与喧嚣。他的背影在跳跃的焰影下显得异常沉静,仿佛一座隔绝了所有纷扰的孤岛。
荀丞珲一身玄甲,幽暗的光泽在火把映照下流动,将他保护得如同一个铁铸的堡垒。他确实谨慎,只立在门边,周身被一圈顶盔贯甲、眼神锐利如鹰的亲兵重重护卫——这正是他倚为干城的玄甲卫。
“皇兄看来是留了份大礼给你。”他的声音在死寂的殿宇中回荡:“交出来,我可以赏你个痛快点的死法。”
端珵转过头来,冷冷道:“二哥,你已疯魔至此了么?”
荀丞珲嗤笑一声:“青史向来由胜者书写。今日我登上皇位,你才是乱臣贼子!”
“二哥,”端珵再次开口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:“你真的以为,你此时稳如泰山吗?”
“哈哈哈哈哈——”
荀丞珲像是听到了什么绝世笑话,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。那笑声怪诞地戛然而止,他随即轻蔑地扫视周围:“怎么?是想说这殿内还有埋伏?还是指望你身后这几个杂兵?”
他刻意放大声音,像是嘲弄,也像是炫耀:“你看看外面!整座皇宫,乃至整个晟京都在我的掌控之中!九弟,你已穷途末路,何必虚张声势?”
“掌控?”端珵轻轻重复这个词,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、冰冷的弧度,“你确定?”
话音未落,异变陡生。
数十只“冥蛛”从殿顶藻井垂落,手中弩机在火光下泛着幽蓝的寒光——正对准了被围在中央的荀丞珲!
玄甲卫反应迅疾,立时收拢阵型,盾牌上举,欲结盾阵护主。
荀丞珲在最初的震惊后,竟发出一声低哑的怪笑。他抬手指向自己周身甲胄:“就凭这几支弩箭?老九,你睁大眼睛看清楚!这是百炼玄甲,刀剑难伤,区区箭矢,岂能撼动分毫?你未免太天真!”
他笃信这身耗费重金打造的玄甲,是他最坚固的屏障。
然而,弩机击发的并非弓箭,而是无数道几乎看不见的晶莹丝线!它们绕过盾牌的边缘,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,精准地、迅速地缠绕上荀丞珲的头颈。
他厚重的玄甲护住了全身,却护不住他的口鼻与呼吸。
“呃……嗬……”荀丞珲的嗤笑僵在脸上,化为惊恐的呜咽。他徒劳地用手去抓挠脖颈和面部,但那特制的丝线坚韧无比,深深勒入皮肉,越是挣扎,缠得越紧。他的面容因为窒息而扭曲、涨红。
耳边传来端珵的声音:
“现在,二哥——你还要我选个死法吗?”
肺腑间的空气被一点点榨干,在意识沉入无边黑暗前的最后一刻,端珵的话语如同敲响在他颅内的丧钟,是神明降下的最后判词:
“若你我能生于寻常人家......”
“可惜,这世上,没有如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