润青用手指在端珵掌心轻轻一勾,仰起脸来:“你还记得葛世医吗?”
“当然记得。”端珵眼底泛起笑意:“你初来京城时待的那家医馆的主治大夫。此人医术精湛,为人也颇受敬重。”
润青带着几分追忆的神色道:“他最擅长的就是调理气血、疏导经脉。我在他医馆坐诊时,曾见他为一位奄奄一息的老者施针,不出半个时辰,那老者面色便由青转红,气息也平稳下来。”
“不仅如此,我还与他探讨过一些关于气血共生、阴阳平衡的医理。他对其见解极为深刻,并非拘泥于古籍,而是融入了自己数十年的行医体悟。若论对经脉气血的掌控,我想不出还有谁比他更合适了。”
“那再好不过。”端珵凝视润青片刻:“至于阴阳交汇之地……”
他略一沉吟:“说来也巧,我们此去北境,正好要经过京郊落霞山。山中有一处‘两仪潭’,那潭水极为奇特,因源头同时汇集了地下寒泉与地热温泉,竟自分作两半——一边冰冷刺骨,一边温热宜人,冷热分明却又同归一潭,正是天然的阴阳相济之所。”
“真的?”润青眼中顿时泛起光彩:“这……这难道是冥冥中自有天意?”
端珵见他这般神情,心头也轻松了几分,笑道:“我去过那里,绝不会错。”
两个难题都有了着落,但谢恒依然神色凝重:“如今,就剩下最关键的第三个条件了。”
端珵沉默片刻,抬眼直视谢恒:“谢大人,你实话告诉我,此法究竟有几成把握?”
谢恒沉吟道:“下官不敢隐瞒。此法成败只在毫厘之间。老神医曾言,若天时地利人和俱备,约有七成把握。但……”
他加重了语气道:“这‘人和’二字,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。所谓‘人和’,便是二位毫无保留的心念合一。但凡有一丝动摇,都可能功亏一篑,甚至……万劫不复。”
“七成……”端珵低声重复,眉宇间掠过一丝忧色。
润青轻轻捏了捏他的手,唇边绽开一抹无惧的笑容:“清予,别说七成,就算只有一成希望,我也要试。只要能与你相守,再险也值得。”
端珵抿了抿唇,深深望进润青眼中。那双明澈的眸子没有丝毫犹豫,只有一往无前的决绝,仿佛什么艰难险阻都不值一提。
“可我舍不得你冒险。”端珵低下头。
润青眼眶微热:“我懂你的顾虑。但若不能真心相守,活着又有什么滋味?我愿意对你敞开心扉,毫无保留。”
端珵轻叹一声,语气里带着疼惜:“傻子。”
四目相对间,千言万语都已不必言说。端珵将润青的手紧紧握住,对谢恒道:“我与扶樱,福祸相依,生死不离。纵有千劫加身,亦无惧无悔。”
润青用力回握,另一只手轻轻覆上端珵的手背,脸上是同样的坚毅:“是,我们不怕。只要在一起,什么难关都能过。”
谢恒望着眼前这对璧人——那两份同样炽热、同样无畏的深情,仿佛能融化一切阻碍。
他心中触动,郑重拱手:“瑞王殿下,徐太医,你二人有这般心意,便是闯过生死关最大的倚仗。”
马车即将驶出城门,端珵道:“咱们今晚就在两仪潭歇脚。我这就让呼延去请葛世医,将情况说明,请他务在天黑之前赶来相助。”
润青点头:“他向来医者仁心,得知此事定会伸出援手。”
谢恒在一旁补充道:“下官虽修为不足主持此法,但可将那引导之法的要诀向葛世医逐一讲解,并从旁协助,确保万无一失。”
端珵感激地看了谢恒一眼:“有劳谢大人了。”
润青问:“谢大人,此法施行需要多长时间?”
“若一切顺利,约需两个时辰。”谢恒答道,“必须在子时阴阳交替之时开始,借天地阴阳流转之力,助你们体内血气调和。”
端珵计算着时间:“我们傍晚可抵达落霞山,届时先安顿下来,等葛世医到来,子时便可施法。”
润青靠回端珵肩头,轻声道:“待此法成功,我们便再无阻隔了。”
端珵抚过他的发,声音轻柔:“是啊,待北境事了,我必以三书六礼,风风光光地将你迎入王府中。”
“我不在乎那些。”润青抬头看他:“但得与君长相守,清粥素茶甘如饴。”
“我在乎。”端珵认真道:“我要让四海皆知,你徐润青是我荀端珵此生挚爱,是我此生不渝的眷侣。”
谢恒在一旁听着,不禁为之动容,心中默默祈愿,愿这天地之力,能成全这份深情。
马车行进间,端珵忽然想起谢恒方才所说的一句话:“谢大人,此法成功后,我们体内的血气真会相连相通?”
谢恒点头:“据老神医所言,确实如此。届时莫说伤痛病楚,便是心绪起伏,亦能彼此感应。这本是换血续命术的至高境界,只因当年术法有缺,才变成了禁忌。”
润青闻言,眼中闪过惊喜:“这岂不是好事?”
“确是好事,却也意味着从此你二人命数相连,休戚与共。一人若损,另一人必受其累;一人若安,另一人亦得庇佑。”谢恒郑重道。
端珵与润青相视一笑,异口同声道:“求之不得。”
落霞山的轮廓渐渐出现在远方,峰峦叠翠,云雾缭绕。端珵指着山中某处:“两仪潭就在那山谷之中。”
润青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。那片山林在冬日薄暮中显得格外沉静,仿佛承载着他一生最重的期盼——一个能与身边人真正相守的、再无遗憾的未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