垃圾堆下,是令人窒息的黑暗与恶臭。
李逸能清晰地听到,那柄长刀抽出麻袋时,带起的“噗”一声闷响。
他甚至能感觉到,那个衙役,就站在他脸前一尺的地方。
只要对方再低头,再多一分耐心,就能看到他藏在烂草席下的头发。
“头儿,真他娘的臭!这地方,人怎么待得下去?”
“就是,都长蛆了,快走吧!”
几个衙役,已经开始抱怨。
那个领头的,似乎也嫌恶地用袖子,捂住了口鼻。
“罢了!”他终于不耐烦地挥挥手,“这种地方,谅他们也藏不住!走,去下一家!搜快点!”
“是!”
沉重的脚步声,混杂着兵器拖过地面的声音,逐渐远去。
死胡同,再次恢复了寂静。
但垃圾堆下的四人,谁也没有动。
李逸的身体,依旧保持着绝对的静止。他的气感,在仔细地“聆听”着。
他能“听”到,那队衙役,走出了巷子口,右转,开始踹下一家的门。
他能“听”到,远处街道上,另一队巡兵,正在跑过。
足足过了一炷香的功夫。
直到巷子外的喧嚣,已经变成了另一片街区的嘈杂。
“……起来。”
李逸沙哑的声音,从草席下传来。
他第一个,推开了身上那层腐烂的垃圾,猛地坐了起来。
“咳……咳咳……”
刺鼻的恶臭,混杂着新鲜空气,让他一阵剧烈地咳嗽。
“呕……”
任盈盈是第二个爬出来的。
她刚一站起,就扶着墙,剧烈地干呕起来。
她那张清丽的脸上,沾满了黑色的污泥和不知名的秽物,狼狈到了极点。
“我……我还不如……死了算了。”
令狐冲是最后一个。
他被李逸和任盈盈,合力从垃圾堆里“拔”出来的。
他整个人已经虚脱,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,连干呕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“向叔叔!”
任盈盈在干呕之后,还是第一时间,扑向了向问天。
向问天依旧昏迷,身上那股百年老山参的药力,护住了他的心脉,但也让他对这外界的屈辱一无所知。
“快,把他扶起来。”李逸沉声道。
四人,站在这个死胡同里,如同刚从泥沼中爬出的水鬼。
“师弟。”令狐冲苦笑着,指了指巷子口,“我们总不能,这副样子……走出去吧?”
“我们哪都不能去。”
李逸的目光,没有看巷子口。他看向了这条死胡同的尽头。
那里是一栋半塌的,只剩下断壁残垣的破屋。
“官兵的搜查,极其系统。”李逸飞快地分析着,“他们会一轮一轮地,反复清剿。我们现在出去,和自投罗网,没有区别。”
“那……那我们怎么办?”任盈盈强忍着恶心问道。
“最危险的地方,就是最安全的地方。”
李逸指着那栋塌了一半的破屋:“衙役们,刚才没有搜那里。因为在他们看来,那只是一堆废墟,根本藏不住人。”
“我们,就去那里。”
李逸示意任盈盈,去搀扶令狐冲。他自己则再次将向问天背到了背上。
“李公子,你……”任盈盈看着李逸,他已经消耗巨大,此刻再背上向问天,脚步都有些虚浮。
“别废话,走!”
李逸背着向问天,任盈盈搀扶着令狐冲。四人狼狈不堪地,走进了那栋破屋。
屋内房梁已经塌了大半。阳光从破洞的屋顶照耀下来,让地上的灰尘和蛛网无所遁形。
“这里……怎么藏?”令狐冲喘着气问。
李逸没有回答。
他走到屋子最深处的角落,那里堆满了倒塌的砖石和腐朽的木料。
他的气感早已“看”穿了这层伪装。
“帮忙。”李逸沉声道。
任盈盈和令狐冲立刻会意。
三人合力将那些砖石和破木板一块块搬开。
很快,一块发黑腐朽几乎与泥土融为一体的木制地窖门露了出来。
“福州地势低,潮气重。早年的老房子,都会修这种半地下的窖子,用来存粮,防潮。”李逸解释道。
他将手放在了那冰冷的拉环上。
“官兵的搜查,只会看地面。他们绝对想不到,这废墟之下还别有洞天。”
李逸深吸一口气,猛地拉开了那扇沉重的地窖门。
一股浓郁的、混杂了霉味和陈年土腥气的,冰冷空气,扑面而来。
门下是一个黑漆漆的深不见底的洞口。
“走。”
李逸背着向问天,第一个踏入了这片,能隔绝一切的黑暗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