丁敏君的闹剧,就像一阵风,刮过之后便了无痕迹,至少在何晓蔓和江延川的小家里是如此。
生活,依旧是那般热气腾腾,有滋有味。
但西北的秋天,却不像南方的姑娘那般温柔含蓄。它来得迅猛而霸道,仿佛一夜之间,就扯掉了夏日最后一块遮羞布。
前一天还穿着单衣觉得舒爽,第二天一早,一阵裹挟着沙土的北风呼啸而过,那股子寒意,便像是长了无数只细小的爪子,顺着衣领袖口就往骨头缝里钻。
何晓蔓早上起来,就看见安安和宁宁两个小家伙并排站在院子里刷牙,都下意识地缩着脖子,肩膀也端着,小小的身子在晨风中显得有些单薄。
“妈妈,今天好冷哦。”宁宁吐掉嘴里的牙膏沫,小脸被风吹得有点红,说话时哈出了一团白气。
安安虽然没说话,却也默默地往弟弟身边凑了凑,试图分享一点点热量。
何晓蔓看得一阵心疼。
孩子们身上的衣服,还是她从老家带出来的那几件,虽说干净整洁,但毕竟是南方的秋衫,哪里抵得住西北这刀子似的风。
她自己的衣服倒是能从空间里拿,可孩子和江延川的,却得正大光明地准备出来。
尤其是江延川,他每天天不亮就去训练场,晚上披星戴月地回来,身上穿的,永远是那身洗得有些发白的单层作训服。那身衣服挡得住泥土,却挡不住这透骨的寒风。
不行,必须给全家添置冬衣了。
这个念头一起,何晓蔓便再也坐不住了。她给孩子们穿上能找到的最厚实的毛衣,又煮了一大锅热乎乎的疙瘩汤,让父子三人吃得浑身暖洋洋的才出了门。
“媳妇,你拿那么多票和钱干啥去?”江延川看着她往兜里揣着一沓票据,有些不解。
“天冷了,给你们三个男子汉做新棉衣去。”何晓蔓冲他一笑,“你在家看好孩子,我速去速回。”
江延川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,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,暖烘烘的。他低下头,看着两个儿子,低声说:“你们妈妈,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。”
安安和宁宁用力点头,满脸的骄傲。
何晓蔓直奔军区的供销社。
这个时间点,供销社里人不少,大多是来扯布做冬衣的军嫂。大家看到何晓蔓,都热情地跟她打招呼。
“晓蔓来啦!也是来扯布的吧?”
“哟,晓蔓你可得快点,那批新到的灯芯绒可抢手了!”
何晓蔓笑着一一回应,直接走到了布料柜台。她对那些花里胡哨的确良不感兴趣,目光精准地落在了几卷厚实耐磨的布料上。
“同志,麻烦你,把那卷藏蓝色的卡其布,还有那卷军绿色的帆布都拿给我看看。”
售货员是个爽利的大姐,认得何晓蔓这个如今家属院里的“名人”,态度格外热情:“哎哟,是江团长家的,您可真有眼光!这都是刚到的好料子,厚实,挡风,给男人做外套最合适不过了!”
何晓蔓伸手摸了摸布料的质感,满意地点点头。她心里已经有了清晰的设计图。
这个年代的棉衣,大多臃肿不堪,为了保暖,棉花塞得死沉,人穿在身上,活像一只笨拙的狗熊,既不美观,又妨碍活动。
但她要做的不一样。
她要用后世的设计理念和剪裁方式,给她的男人和孩子,做最时尚、最保暖、最轻便的冬衣!
“这两种布我都要。”何晓蔓的干脆利落让售货员都愣了一下,“藏蓝色的给我来六尺,军绿色的来十尺。另外,里面的衬布,我要那种最柔软的细棉布,白色的,给我来二十尺。”
“好嘞!”售货员手脚麻利地开始量布。
周围的军嫂们都凑了过来,看着何晓蔓这大手笔,都有些咋舌。
“晓蔓,你买这么多布啊?这得花不少钱和布票吧?”
“是啊,光是这帆布,就比别的布贵一毛钱一尺呢!”
何晓蔓笑了笑:“孩子长身体,男人又辛苦,在吃穿上,可不能亏待了他们。”
她的话,让在场的军嫂们都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,看向她的眼神里,又多了几分敬佩。谁不希望自家男人孩子穿得暖和体面呢?可不是谁都有何晓蔓这份魄力和……财力。
买完了布,何晓蔓又去了卖棉花的柜台。
“同志,棉花怎么卖?”
“一斤一块二,要棉花票。”
“行,给我来最好的,要十斤!”
十斤!
供销社里响起一片抽气声。要知道,普通人家做一件大人的棉袄,有个三四斤棉花就顶天了。她这一开口就是十斤,这是要做多少件啊!
何晓蔓付钱付票,在一众人惊叹的目光中,抱着一大堆沉甸甸的布料和棉花,心满意足地回了家。
一回到家,她就把堂屋的桌子收拾干净,将所有材料都铺了开来。
安安和宁宁好奇地围了过来。
“妈妈,这些布是给我们的吗?”
“对呀。”何晓蔓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大张牛皮纸,又找了块碎肥皂当画笔,开始在纸上画起了样子。她没有用这个时代那种直来直去的裁剪方法,而是根据自己脑海里的记忆,画出了带着后世风格的服装设计图。
给两个儿子的,她设计的是短款的修身小棉袄。藏蓝色的卡其布做面子,耐脏。立领的设计可以护住脖子,前襟用的是后世常见的拉链款,不过在这个时代,她准备用盘扣代替,既复古又方便孩子穿脱。袖口和下摆,她还特意设计了罗纹收口,这样就不会灌风。最重要的是,她准备采用绗缝工艺,将棉花均匀地固定在衣服里,做成一个个小方格,这样既能保证棉花不会结团下坠,又能让棉衣显得轻薄有型。
“哇!妈妈画的衣服好漂亮!”宁宁指着图纸上的小棉袄,眼睛都在发光。
而给江延川的,何晓蔓更是下了大功夫。
她设计的是一件中长款的军绿色棉服,款式参考了后世经典的m65野战风衣。立领、肩章、四个标志性的大口袋,腰部还有抽绳设计,可以收束腰身,完美地突显出男人宽肩窄腰的倒三角身材。这件衣服要是做出来,绝对能甩开这个时代那种“老干部”款棉大衣十八条街!
她一边画,一边给两个儿子讲解:“你看,这里给你们做个小口袋,可以放你们喜欢的小石头。爸爸的这件呢,口袋要做大一点,可以放地图和手套。”
两个小家伙听得似懂非懂,但他们知道,妈妈正在给他们做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。
一下午的时间,何晓蔓都在裁剪布料。她的动作精准而迅速,剪刀在她手里仿佛有了生命,在布料上游走出流畅的线条。
江延川回来的时候,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。
他的媳妇,正专注地坐在桌边,桌上、地上铺满了各种布料和棉花,而她的脸上,带着一种创造的、满足的光辉。
那一刻,他觉得整个屋子,都因为她的存在而变得无比温暖。
晚饭后,何晓蔓早早地就催着父子三人去睡觉了。
“你们明天还要早起,快去睡吧,这里我来收拾。”
江延川有些不放心地看着那一地的狼藉:“要不我帮你……”
“不用。”何晓蔓把他往里屋推,“你明天还要高强度训练,必须保证睡眠。听话,快去。”
等屋里彻底安静下来,只能听到父子三人平稳的呼吸声时,何晓蔓才蹑手蹑脚地走到堂屋。
她先是仔细地检查了一遍门窗,确认都已经关严实了。然后,她搬过桌子,将门从里面死死地抵住,不留一丝缝隙。
做完这一切,她才深吸一口气,站到屋子中央,闭上了眼睛。
意念一动。
下一秒,一架在这个时代堪称“神器”的东西,凭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。
那是一台崭新的、家用的、电动缝纫机。
它有着象牙白的光滑机身,流畅的现代设计线条,金属的压脚和机针在昏黄的灯光下,闪烁着冰冷而迷人的光泽。
何晓蔓伸出手,轻轻抚摸着冰凉的机身,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。
纯手工?太慢了。
今晚,就让你们见识一下,什么叫做工业革命的力量。
她将缝纫机悄无声息地搬到桌上,插上从空间里拿出来的微型发电机,然后熟练地穿针引线。
她拿起一块裁剪好的布料,放在压脚下,轻轻踩下踏板。
只听“嗡——”的一声轻响,缝纫机发出细微而平稳的轰鸣,机针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上下飞舞,一行平整、细密、完美的针脚,瞬间出现在了布料上。
何晓-蔓看着那行针脚,满意地自言自语,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和俏皮。
“老伙计,该你上场表演了。让这七十年代,也感受一下来自未来的‘速度与激情’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