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时院外焦急等候的杜厚朴见状大喜,正要命身边亲卫弩箭齐发,却听得屋中一声暴喝:“不得放箭!”话音未落,王璟若已如大鹏展翅般冲破烟尘,手中枪如毒龙出海,招招直取卢文进面门。
来到开阔处,长枪优势尽显。王璟若枪势如长江大河,连绵不绝,逼得卢文进左支右绌,连连后退。忽然间,王璟若枪势一变,手中枪怪蟒翻身盖顶,趁卢文进举刀格挡之际,身形跃起,一记金钟大开门直刺左肩。
卢文进此时早无还手之力,手中朴刀一软,只听得“噗”的一声,枪尖便已刺穿其肩甲。王璟若手腕一抖,血花四溅处,一块染血的甲片便带着皮肉飞上半空。卢文进痛呼一声,踉跄后退。王璟若见其受创,立即旋身抡把接横扫千军,墨玉破穹枪重砸在了朴刀刀身上。巨力冲击之下,刀身反弹撞在卢文进胸口,顿时口吐鲜血,后背重重撞上土墙。
王璟若杀意更盛,手中枪毒龙出洞,直取卢文进面门。卢文进急侧手让过枪尖,手中刀便要顺杆而下。但此时王璟若双手急旋,枪头处血挡顿时旋转开来,根根红缨如皮鞭般抽得卢文进铜盔发出脆响,令其不得不闭眼侧脸,手中动作稍缓。
王璟若见状手中枪再变左右拔草寻蛇,卢文进向右不断转身,险之又险地让开这数次扫击。就在这生死关头,卢文进突然凶性大发,竟以仅剩的左肩甲和朴刀夹住墨玉破穹枪枪杆,暴喝一声,顺势滑斩而下,刀锋与陨铁枪杆摩擦出一串刺目火星。王璟若微微一惊,他也未曾想到卢文进竟敢如此行险,若是这一刀斩实,只怕自己的十指将会尽断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王璟若右手突然松开枪把,身形如游鱼般斜向一让,在让过刀锋的瞬间,左肩顺势顶向卢文进持刀的手腕。
“咔嚓”一声脆响,卢文进手腕受此重击,朴刀顿时失了准头,高高扬起。刀锋擦着王璟若的鬓角掠过,削断几缕发丝。王璟若则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,身形如陀螺般急旋,左手在前,右手在后,墨玉破穹枪在背后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,架了个玉带盘枪式。
枪势未老,王璟若已一步抢上,手中长枪抖开数朵枪花。每一朵枪花都直取卢文进头颈要害,枪尖破空之声尖锐刺耳。卢文进此时已是强弩之末,后背紧贴着土墙,勉强躲避着这夺命枪势。每躲过一枪,墙上便多出一个深坑,飞溅的黄土迷得他睁不开眼。
就在卢文进视线模糊的刹那,王璟若枪速骤然加快。乌黑的枪尖如毒蛇吐信,直取卢文进眉心。卢文进仓促间偏头避让,却还是慢了半分,枪尖“叮”的一声刺中铜盔。他吓得连忙缩颈,堪堪避过这开颅破脑的一枪。
王璟若岂会放过这等良机?只见他手腕一翻,倒把横劈,墨玉枪的枪攥带着呼啸的风声横扫而出,重重抽在卢文进右脸上。“啪”的一声闷响,卢文进半边脸颊顿时凹陷,鲜血混着碎牙喷溅而出。他踉跄几步,还未站稳,王璟若又是一记盖顶摘盔,墨玉枪当头砸中其头盔。
这一击王璟若刻意收了力道,卢文进并未当场毙命,但颅骨已然开裂,鲜血如小溪般从头顶蜿蜒而下。他双目涣散,嘴唇颤抖着挤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字:“请代...我向周大人...认错...就说卢某...错了...”话音未落,整个人已如断线木偶般扑倒在地,再没了声息。
院外突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,将王璟若从厮杀的状态中惊醒。他抬手抹去脸上的血迹,拔出腰间血饮刀,手起刀落,卢文进的首级便滚落在地。当他提着这颗血淋淋的头颅走出院门时,广胜军将士们的眼神已从敬畏变成了近乎崇拜。
这些军士虽知自家大人武艺超群,却是第一次亲眼目睹他以真功夫与人搏命。那卢文进分明也是难得的高手,却在王璟若神鬼莫测的枪法下饮恨而终。此刻在他们眼中,王璟若已非凡人,而是战神临凡。
收兵返回幽州后,王璟若刚踏入州衙大门,便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。只见周光杰伏在地上痛哭流涕,而周威双目紧闭躺在榻上,面色灰败如纸。几名医士围在四周,银针草药轮番上阵,却不见丝毫起色。
王璟若心头一紧,一把揪住其中一名医士的衣领,厉声喝道:“周大人情况如何?若有个闪失,定要你偿命!”
那医士吓得面如土色,双腿一软跪倒在地,连连叩首道:“大人明鉴,周大人本就重伤未愈,又经数月鏖战,食不果腹,早已...早已油尽灯枯...便是大罗金仙下凡,只怕也...”
“住口!”王璟若怒不可遏,扬起手掌就要劈下。就在此时,榻上的周威突然轻咳一声,缓缓睁开了眼睛。王璟若连忙松开医士,跪坐在榻前,紧紧握住周威那只枯瘦如柴的手,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。
周威的目光涣散,声音细若游丝:“莫要...怪他...请回报陛下...就说周威...未负圣恩...不曾丢了幽州...”
“大人安心养伤,末将这就派人遍访名医,定要治好大人!”王璟若声音哽咽。
周威艰难地摇了摇头,嘴角扯出一丝苦笑:“老夫自知...寿数将尽...比起那些战死的老兄弟来...已经活得...够久了...幽州军民甚苦...还请好生...待他们...”就在此时,他的目光突然落在王璟若随手扔在一旁的卢文进首级上,原本空洞的双眼骤然迸发出惊人的光彩,左手颤抖着指向那颗头颅,大笑道:“好!好!好!”三声大笑过后,手臂颓然垂下。这名一心为国,先后从后唐两代帝王厮杀疆场的名将,终于在这一刻走到了生命的尽头。
十余日后,李存义的圣谕抵达幽州。圣旨中对周威极尽褒奖之词:“周威凡对敌列阵,凛凛然有肃杀之风。中兴之朝,号为名将。及其殁也,朕甚惜之。其性忠孝,尝思临难忘身。今殁于幽州,功高劳苦,特许其随先帝陪享太庙,追赠燕王。”
而对王璟若的封赏更是丰厚:救幽州于危难,破契丹于城下,智勇无双,进拜检校太保,领卢龙节度使,安抚河北之地。同时封高行义为幽州刺史,协助王璟若经营幽州。阎宝等将领也各有封赏,奉命领军南归,前往杨刘对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