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宵脚底传来一阵滑腻的触感，那血色根须缠上靴底的瞬间，他猛地发力后跃。右手还残留着焚脉一击后的麻木，灵力运转滞涩，但他没有停下。腰间红绸带被扯下，裹住口鼻，甜腥气息被隔绝大半。他知道这东西能乱人心神，当年在南荒见过猎人被花香迷倒，醒来时已成了枯骨。
他咬牙，将最后一张雷锁符拍向脚下岩层。
轰！
碎石飞溅，爆炸的冲击让蔓延的根须出现短暂停顿。借着这空隙，他腾身而起，踩着断裂的藤蔓接连翻跃。那些暗红花瓣剧烈抖动，蕊心喷出淡雾，却被他甩在身后。十丈距离，他用了七次借力，最终落在海眼边缘的一块石台上。
风从深渊吹出，带着潮湿的冷意。
他站稳后立刻调息，寒心真气顺着经脉游走一圈，头脑清醒了些。眉心赤心印记仍有微热，像是在提醒什么。他抬手摸了摸那条红绸带，布料粗糙，边角磨损严重，但上面还留着一丝极淡的寒气——是她走之前系上的。
他闭眼，静心感应。
一点微弱的波动从深处传来，像心跳一样稳定。他睁开眼，朝着那方向走去。
前方是一道水幕般的屏障，灵气凝成液态，缓缓流动。他伸手触碰，掌心发麻，像是被细针扎了一下。没有硬闯，而是取出红绸带，轻轻贴在屏障表面。
水幕微微荡开，裂出一道缝隙。
他弯腰穿过，眼前豁然一亮。一座圆形祭坛立在中央，地面刻满古老纹路，正中有一方石台，上面放着半块玉简。而就在石台旁，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。
银发披肩，素白长裙沾满尘土，左腕玄冰镯有细微裂痕。
那人听到动静，缓缓转身。
四目相对。
林宵喉咙一紧，没说话，几步冲上前去。赵梦涵也没退，迎着他扑来的力道，两人狠狠撞在一起。他的手臂环住她的背，她一只手抓住他的衣襟，谁都没松开。
“你来了。”她声音有点哑。
“嗯。”他低头，下巴抵在她肩上，“等很久了？”
“三天。”
“我杀了头魔猿，又被藤蔓追着跑，路上不太顺。”
她说不出笑，可眼角微微动了一下。
过了好一会儿，两人才分开。林宵看了看四周，“这里就是归墟海眼内部？”
“只是外围祭坛。”她指向石台，“我找到的东西，你得看看。”
他走过去，拿起那半块玉简。材质非金非石，入手沉重，表面十六个古篆清晰可见：仙帝转劫，九死蜕魂，赤心为引，佛劫为门。
他念了一遍，眉头皱起。
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我在遗迹最深处发现的。”她走到他身边，“旁边还有残碑，记载了一位上古仙帝，为避天机反噬，将自己的真灵分成九份，散入轮回。每一份都承载一部分本源，称为‘劫种’。”
林宵手指一顿。
“你说……劫种？”
“对。”她看着他，“而‘赤心为引’，说明标记是赤心印记。你觉醒那天，我就查过典籍，这种印记从未在凡人体内出现过。它不属于任何已知功法体系。”
林宵沉默片刻，忽然问：“那佛劫呢？”
“不是灾祸。”她说，“是唤醒机制。每一次佛劫发作，都在激活你体内的封印力量。你小时候被弃在山门，可能就是因为宗门察觉到了异常，却又无法确认。”
林宵冷笑一声，“所以他们怕我，就把我扔去挑水？”
“不止。”她继续说，“我还在另一处石壁看到记载——第九劫种若齐聚，可重启仙帝本源。有人一直在找你们，但不是为了救，是为了控制。”
林宵眼神一冷。
“周玄背后的人？”
“不止是他。”她摇头，“整个修真界高层，有不少人都知道这个秘密。只是没人想到，第一个觉醒的会是个杂役出身的少年。”
林宵低头看着手中的玉简，指尖摩挲着那十六个字。突然，他感到眉心一烫，赤心印记跳动了一下。与此同时，玉简上浮现出一行新字：第七劫已醒，余者何在？
他猛地抬头，“这字……刚才是没有的！”
赵梦涵也变了脸色，“它在回应你！”
林宵盯着那行字，心跳加快。他想起从小到大的种种——三岁被弃，十二岁偷偷练功，十六岁肉身异变，外门试炼硬抗妖兽……哪一次真是偶然？
“我不是魔胎。”他低声说，“我是被选中的。”
“你不该背负这些误解。”她握住他的手，“现在知道了真相，你还想继续往前走吗？”
他看向她，笑了下，“我都走到这儿了，还能回头？”
她没说话，只是握得更紧。
就在这时，祭坛地面开始轻微震动。那些刻纹泛起幽光，一圈圈向外扩散。林宵迅速将玉简收进储物袋，拉她后退几步。
“有东西启动了。”
“可能是我们触碰玉简引发的连锁反应。”她盯着地面，“但这地方还没完全激活，真正的大门还在下面。”
“怎么下去？”
她指向祭坛中心，“那里有个通道，但我一个人不敢贸然进入。禁制太强，我的寒气只能维持十息时间。”
林宵活动了下手腕，右臂依旧发麻，但至少能动。“让我试试。”
他走到中心，蹲下查看地砖缝隙。手指按压几处凸起，毫无反应。正要换方式，忽然感觉赤心印记发热加剧。
他心头一动，直接将手掌贴在地面。
嗡！
整座祭坛猛然一震，中央裂开一道口子，漆黑深井显露出来，阶梯盘旋向下。一股古老气息扑面而来，夹杂着金属锈味和干涸血液的气息。
赵梦涵靠近他身边，“下面可能有更多线索。”
“也可能有陷阱。”他看了她一眼，“但总得有人下去。”
“一起。”
他点头，正要迈步，却见她忽然抬手，指尖凝聚出一团寒气，轻轻按在他胸口。
“这是我最后的寒魄之力，能帮你压制一次佛劫爆发。”她说，“别逞强。”
他感受着那股清凉渗入经脉，笑了笑，“你还记得我最怕什么？”
“怕冷？”
“怕你皱眉。”他说完，率先踏上台阶。
她跟在后面，脚步轻稳。
阶梯很长，两侧墙壁镶嵌着发光晶石，映出两人影子。越往下，空气越沉，耳边似乎有低语声，断断续续，听不清内容。
走了约莫百步，前方出现一道青铜巨门。门上雕刻着九个人形轮廓，其中第七个位置亮着微弱红光。
林宵站在门前，抬头看去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他喃喃，“我们七个，已经醒了六个？还是只剩一个没醒？”
赵梦涵靠近门边，发现下方刻着一行小字：以血启门，以心承印。
她看向他，“需要你的血。”
林宵二话不说，划破手掌，将鲜血抹在门缝。
嗤——
血迹接触的瞬间，红光暴涨。整个门板开始震动，缝隙中溢出黑雾。林宵一把将她拉到身后，盯着那雾气翻滚。
雾中隐约浮现一张脸，眼睛全黑，嘴角咧开。
“第七个……”那声音沙哑扭曲，“你终于来了。”
林宵盯着它，不退反进，一步踏前。
“你是谁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