掌风擦过肋骨的瞬间,林宵只觉得整条右臂都麻了半截。他猛地侧身,脚跟蹬地,硬是借着那股冲劲往后滑出数尺,后背重重撞在廊柱上,震得梁上积尘簌簌落下。
火把的光在他脸上跳动,映出一道裂开的血痕从眉角延伸到下颌。他没抬手去擦,只是盯着步步逼近的老者——那人每走一步,地面就塌陷一分,灵力如潮水般压来,逼得他膝盖发颤。
“你还想跑?”老者声音冷得像冰,“通脉五重,也敢闯我天剑阁禁地?”
林宵咧了咧嘴,牙缝里渗出血丝:“五重怎么了?你们不也是从一重爬上去的?再说了……”他忽然抬手指向正殿高台上的神像,“你们供奉的东西,怕是比我还早‘破境’吧?”
追兵一愣,顺着他的手指看去。
那是一尊披甲持剑的祖师像,香火缭绕中双目微闭,额前隐约有第三只眼的刻痕。林宵喘了口气,声音陡然拔高:“这像睁眼了吗?有没有人亲眼见过它闭着眼?《镇魔录》写得清清楚楚——‘魇形化相,三目摄魂,凡见其睁目者,七日必疯’!你们天天对着一个睁眼的妖物烧香磕头,还问我是不是奸细?”
弟子们面面相觑。有人低声嘀咕:“可……可历来都是这样供的啊。”
“历来?”林宵冷笑,“你们阁主闭关七日没人送饭,影使代管宗务,外头抢剑谱抢得头破血流,里头却忙着给妖像上香——这是修剑道,还是养邪祟?”
长老脸色一沉:“住口!你从何处听来这些荒唐之语?”
“荒唐?”林宵抹了把脸,将血涂在袖口那歪扭的“不服”二字上,“那你告诉我,为什么这像底座的纹路是反刻的?血纹逆流,阴气聚顶,连香炉里的灰都是黑的!你们真当自己是在祭祖,其实早就在拜鬼了!”
老者瞳孔微缩,脚步终于顿住。
就是现在!
林宵右手猛然探入怀中,指尖勾出那条褪色的红绸带。它早已洗得发白,边角磨损,却依旧结实。他手腕一抖,绸带如活蛇腾空而起,划出一道弧线,精准缠上横梁尽头的铜钩。
下一瞬,他腰腹发力,整个人借力腾空,左脚狠狠蹬向身旁廊柱。
咔嚓!
木屑飞溅,他如离弦之箭斜射而出,直扑窗棂。
“拦住他!”老者怒吼,抬掌便要追击。
可晚了一步。
林宵人在半空,右腿横扫,一脚踹碎雕花木窗。哗啦一声,碎木纷飞,夜风裹着山间寒气扑面而来。他顺势翻滚,身影已掠出殿外,落在屋檐边缘。
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,背后是火把连成的长龙。
他没有犹豫,纵身一跃,绸带在铜钩上急速滑动,带着他沿屋脊斜坠而下。风声在耳边呼啸,肩头伤口被拉扯得几乎撕裂,但他咬紧牙关,死死攥住绸带末端。
落地时一个翻滚卸力,膝盖砸在碎石地上,疼得他闷哼一声。可他立刻翻身站起,拖着伤腿冲进外围林地。
“放箭!”老者站在殿顶厉喝。
嗖嗖嗖——
破空声接连响起,羽箭如雨点般射入林间,钉在树干上发出“咄咄”闷响。一支箭擦过他耳侧,带起一串血珠,另一支钉入他刚才落脚的泥土,箭尾犹自颤动不止。
林宵头也不回,只凭记忆往山脊西侧奔去。那边有一处断崖,下面是乱石沟壑,寻常人不敢涉足,但对他来说,正是甩脱追兵的最佳路线。
身后喊杀声越来越近,火把的光点在林间游走,像一群不肯罢休的萤火虫。
他一边跑,一边摸了摸储物袋。那本残册还在,封面粗糙的触感让他稍稍安心。赤心劫种、佛门渊源……这些字眼在他脑子里打转。原来净心莲不是解药,而是封印?那赵梦涵每次出手相助,是不是也在压制什么?
没时间想了。
前方树木渐稀,地面开始倾斜,乱石嶙峋。他已经接近断崖边缘。
突然,脚下一块松动的岩石一滑,他整个人失去平衡,向前扑倒。手掌撑地时蹭破一层皮,血腥味在鼻尖弥漫开来。
他咬牙撑起身子,正要继续前行,眼角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的岩缝里,有什么东西在反光。
他眯起眼,慢慢靠近。
那是半截断裂的玉简,埋在土里,露出一角文字。他伸手抠出,拂去泥尘,看清上面刻着几个小字:“天罡卷二·藏于寒潭底”。
林宵心头一震。
剑谱残页竟然真的分散各处?而且就在附近?
他刚要把玉简收起,远处传来一声呼哨。
追兵发现了他的踪迹。
他迅速将玉简塞进怀里,转身贴着崖壁前行。风越来越大,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。前方五十步外就是断崖,再过去便是百丈深渊。
可就在这时,他听见了另一种声音。
低沉、沙哑,像是某种野兽在喉咙深处滚动的咆哮。
林宵停下脚步,缓缓回头。
林间火把的光被树木遮挡,只能照出一片模糊的轮廓。而在那光影交错的缝隙中,一双泛着幽绿光芒的眼睛,正缓缓睁开。
紧接着,第二双、第三双……
那些眼睛离地面很高,至少有常人两倍的高度。它们静静地伏在暗处,没有轻举妄动,也没有发出任何威胁性的动作,就像一群等待猎物踏入陷阱的潜伏者。
林宵屏住呼吸,一步步后退。
他的后脚已经踩到了悬崖边缘,碎石滚落下去,久久听不到回音。
绿眼缓缓逼近,脚步声沉重而有序,踏在地上发出闷响。为首的那头巨兽终于走出阴影——身形似狼非狼,肩高近丈,浑身覆盖着铁灰色的硬毛,獠牙外露,口中滴落的涎水腐蚀着地面的青苔,冒出丝丝白烟。
这不是普通的妖兽。
这是南荒特有的裂脊狼王,通脉境巅峰的凶物,群居狩猎,专挑重伤修士下手。
林宵嘴角抽了抽。
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。
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红绸带,又抬头望向对面山脊——那里距离太远,不可能再借力飞跃。
唯一的出路,是跳。
可这一跳,生死难料。
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,火把的光已经穿透林叶,照出几道快速移动的人影。
裂脊狼王低吼一声,前爪刨地,肌肉绷紧,随时准备扑杀。
林宵深吸一口气,将红绸带缠回手腕,握紧了腰间的短剑。
剑柄沾了血,滑腻得很。
他盯着狼王的眼睛,忽然笑了:“你们说,我现在要是喊‘这狼是你们阁主养的’,他们信不信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