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定远”号舰桥上,信号官猛地挥下手中猩红的令旗。
“放!”
天地为之震颤。
“轰隆隆——!!!”
下层甲板的巨炮同时发出怒吼,炽焰喷薄,庞大的舰身被后坐力推得横移数尺。
紧接着,黄海舰队第一梯队,数十艘主力战舰依次开火,数百门侧舷重炮连续轰鸣,犹如巨神擂鼓震颤敌军。
自长崎港望去,整片海平面被无数炽光点燃,恍若数百轮烈日跃出海面。
成百上千枚沉重的炮子,夹杂着内藏火药与铁蒺藜的霹雳弹,划过天空形成一片铁雨弹幕,向着港口及沿岸工事覆盖而下!
“嘭!”一座石木结构的炮垒,被数枚重弹连续命中,顷刻崩塌过半碎石散乱,扭曲的国崩炮管与残肢冲天而起。
紧接着,又一颗自三等战船射出的霹雳弹,巧合般钻入半开放式铳台,内里轰然炸裂,灼热气浪将范围内一切撕碎引燃。
浓烟烈焰,大风掀起尘土将人前沿阵地吞噬。
日军炮垒零星还击的火光,还在岸上跳动,几道微弱水柱在唐军舰队,远处海面徒劳激起。
他们大筒的射程,甚至难以威胁唐军最外围的四等战船。
“调整射角! 延伸轰击!覆盖滩头后方林地,疑有伏兵处!”各舰炮长厉声嘶吼,观测手紧贴千里镜,依据弹着点激起的烟柱飞速估算炮尺。
这场铁与火的风暴,持续了近半个时辰。
整个长崎港口前沿,恍若被天神的犁铧反复翻垦,地面狼藉,壁垒尽毁,燃烧的残骸遍布四野。
硝烟浓浊得遮天蔽日,即便骄阳也只能投下昏红的光晕。
随着炮声渐稀,转为零星点射。紧接着唐军舰队中响起,低沉的进军号鼓。
无数舢板、斗舰如离巢蜂群,冲向硝烟未散的滩头。
艇上身披赤色棉甲的天策镇步兵,紧握定业贰式铳,兴奋地望向愈发逼近的海岸。
建功立业就在当下,更何况一群矮矬子,还能有满清强?
与此同时,在长崎两侧硝烟的复杂水道中,数十艘日军小早船悄然显现。
在稍大关船引领下,借视野之蔽,正绕过唐军外围巡弋的斥候快船,直扑舰队本阵与正在航渡的辎重船队侧翼。
赤色潮水,开始漫上九州的滩头,而更为残酷的铁血碰撞,已在咫尺之遥。
一艘唐军斥候快船“海东青”号,正循预定路线巡弋,桅盘上水兵骤然瞠目,指向左舮一片雾锁礁区:“右前方!小型船影!数众!”
舰长疾步掠至舷边,擎起千里镜,但见影影绰绰数十艘小早船,正鼓满帆樯,借礁石掩映,灵活扑向正在转向的辎重船队侧翼!
“是火舟!速发讯号!左满舵,抢上风!所有甲板铳、回转佛郎机备射!”舰长的怒吼点燃“海东青”号战意。
信号旗翻飞疾升,警讯铜钲凄厉长鸣。
“砰砰砰!”
“海东青”号侧舷中小铳炮不断轰鸣,炮子呼啸着砸向那片疾驰的“火舟阵”。
几乎同时,远方接获警讯的东海舰队,五等巡弋船纷纷转舵,侧舷重型炮迸发暴烈火光。
...............
另一边,炮火渐息,滩头硝烟未散。
第一批唐军登陆艇的舢板,重重砸在浅滩上,两百余名赤甲步兵,在哨长急促的铜哨声中迅速整队,在松软的沙地上展开两道严整的横列。
时不时伴有有零星炮火,从敌方废墟中顽强射出,落在滩头整队的唐军序列里。
率先上岸的马渡,即刻命整队完毕的序列,前出捣毁日军火炮,同时也试探对方是否有埋伏。
果然——就在这部分唐军,向纵深推进时,异变陡生!
“板载——!!!”
尖锐狂乱的嚎叫声,毫无征兆地从滩头后方...残破工事中响起!
近百个伪装巧妙的藏兵坑盖板被掀开,紧接着更多人影从林间疯狂涌出,总数近两千之众!
这批伏击的日军头缠“七生报国”白布条,挥舞着太刀、薙刀,甚至竹枪,同决堤蝗潮毫无阵型可言,疯狂地向着唐军严整的队列,发起了决死冲锋!
距离太近,冲锋来得太过突然!
“前列,跪姿预备——放!”
“后列,立姿预备——放!”
哨长的吼声穿透喧嚣,命令短促,前排士兵齐刷刷单膝跪地,后排直立,几乎在口令落下的瞬间,两轮迅猛的齐射便轰然爆发!
铅弹如雨,冲在最前方的数十名日军应声扑倒。
然后续者悍不畏死,凭借绝对的人数优势,疯狂践踏着同伴的尸体,转瞬间已扑至阵前二十步内!那一张张扭曲面孔清晰可见。
眼见日军嚎叫着扑到近前,一名身材魁梧的把总,猛地拔出腰间斩倭刀,声如洪钟:“全军——上铳刺!”
“咻——”尖锐的铁哨声响起!
命令一下,只听“咔嚓”一片金属摩擦的脆响,后排士兵瞬间将雪亮铳剑卡入卡座,整个横队顿时化作一道密布尖刺的铁墙!
此人名为戚昭武,定业三年选入天策镇,一手祖传的戚家刀法使得出神入化。
“杀!”戚昭武怒目圆睁,竟身先士卒,如猛虎下山般逆着人流反冲而出!
赤色棉甲硬生生弹开,两柄斜劈而来的太刀,他手中长刀划出凌厉的半圆,刀光闪过,三名嚎叫扑上的日军,瞬间被斩翻在地,血溅黄沙。
“进刺!”各队正、哨长的口令此起彼伏。
如林的长铳气势逼人,那些矮小的日军足轻,惊恐地发现手中的竹枪、打刀长度,远远不及唐军的长铳加铳刺。
往往还未近身,便被更长的钢铁刺尖当胸贯穿!反观唐军士兵营养充足,个个都比面黄肌瘦的日军高出半头,臂展力量更是占据绝对优势。
简洁高效的突刺、格挡、砸击动作,在体型的加持下,化作一部杀戮机器。
偶有凶悍的武士,凭借个人勇武格开铳刺,侥幸突入内圈。
但他们竭尽全力的劈砍,落在厚实坚韧的棉甲上,大多只留下浅痕,随即就被侧面,或后方刺来的铳刺结果了性命。
这根本不是势均力敌的搏杀,而是装备、体格、训练与组织度上的全面碾压!
不到一炷香的时间,唐军阵前已伏尸累累,日军尸骸几乎堆砌成一道矮墙,狂热的呐喊早已被鬼哭狼嚎取代。
戚昭武振刀沥血,看着溃散的日军冷笑:“土鸡瓦狗,也敢犯大唐天威?整队!进军!”
下一刻,赤色铁流踏着遍地日军的尸骸,向着长崎港深处,迈着无可阻挡的步伐,稳步推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