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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三界风云因为绝情道尊那缕不安分的转世神魂而暗流涌动,当来自四面八方的、关于“姻缘神”的香火愿力如同看不见的丝线般缠绕上家族气运,当六位风华绝代、却也各自执掌一方的道侣为了这些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,在议事厅、在阵法中枢、在跨界传讯阵前忙得脚不沾地、连喝口茶的功夫都得掐着秒算的时候,处于风暴眼最中心的宁宴老祖宗,却意外地偷得浮生半日闲。

当然,这份“闲”是相对的,也是需要一点技巧的。他巧妙地避开了那些弥漫着严肃气氛、连空气都仿佛凝结着策略与推演的议事重地,绕开了夫人叶青竹那几乎能覆盖全族地的精密神识监控网络,像个经验老到的潜行者,悄悄地将家族里一批到了情窦初开年纪、或是对未来“道侣”这个神秘词汇充满了无限好奇与憧憬的孙辈、曾孙辈(甚至还有几个懵懵懂懂的玄孙辈)小萝卜头们,召集到了家族后山那片幽静而充满生机的紫竹林里。

这片紫竹林是宁宴和六女早年亲手栽种、以灵泉浇灌长大的,竹身呈现出温润的紫金色,竹叶沙沙作响时,仿佛有细微的道音回响。林间有一道清澈见底的山溪蜿蜒而过,叮咚作响。午后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竹叶缝隙洒落下来,在地上投射出斑驳摇曳的光影,空气中弥漫着竹叶的清香和泥土的芬芳,气氛安宁而私密,与山前那种无形的紧张感形成了鲜明对比。

孩子们,大约有十几个,从稚气未脱的垂髫小儿到已见少年少女风姿的半大孩子,一个个眼睛亮晶晶的,像是揣着宝贝的小松鼠,既兴奋又带着点敬畏,围坐在他们这位容颜仿佛被时光遗忘、浑身都写满了传奇故事的老祖宗身边。在孩子们单纯的心目中,这位老祖宗可比那些板着脸传授高深道法的长老们有趣多了,他总能变出好吃的,讲出好玩的故事,而且好像从来不会真的生气。

一个胆子最大、继承了风摇筝那跳脱性格的曾孙女,梳着两个可爱的发包,率先按捺不住好奇心,脆生生地发问,问出了所有孩子心底盘旋已久、却不敢轻易打听的终极秘密:“老祖宗老祖宗!您快给我们讲讲嘛,您当年到底是怎么认识青竹祖母、摇筝祖母、慕瑶祖母、婉清祖母、汐月祖母还有赤娆祖母她们六位大美人的呀?是不是像话本里说的那样,英雄救美,然后美人倾心?” 她的话像是一把钥匙,瞬间打开了所有孩子的话匣子,一双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在宁宴脸上。

宁宴看着这些鲜活的小脸,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。他温和地笑了笑,并没有立刻满足他们的八卦之心,去讲述那些或波澜壮阔、或惊心动魄、或鸡飞狗跳(这部分尤其涉及风摇筝和赤娆时居多)的陈年往事。那些故事太复杂,掺杂了太多的生死、阴谋、抉择,并不适合眼下这群心思单纯的孩子。他只是用那双饱经沧桑却依旧清澈的眼眸,温柔地扫过每一张稚嫩的面孔,然后抛出了一个反向的问题,成功地将小皮球踢了回去:“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,老祖宗先问问你们。你们平时和六位祖母接触最多,在你们这些小机灵鬼眼里,觉得你们的六位祖母,都是什么样的人呢?”

这个问题简直像是往热油锅里滴了滴水,瞬间炸开了锅!孩子们立刻抛弃了刚才那点小小的拘谨,七嘴八舌、争先恐后地说了起来,生怕自己的评价晚了一步就不够响亮:

一个穿着青色小袍子、眉眼神态颇有几分叶青竹小时候影子的孙子,挺着小胸脯,用带着崇拜的语气说:“青竹祖母最最厉害了!族里上下下那么多事情,她好像弹弹手指头就安排得明明白白,连我爹我娘见了她都像小鸡崽见了老鹰……啊不是,是特别恭敬!好像天底下就没有能难倒她的事情!”

旁边一个扎着红色丝带、眼睛滴溜溜转的小姑娘(明显是赤娆那一脉的活泼性子)立刻接话,带着点与有荣焉的得意:“我摇筝祖母才有趣呢!她那里总有好多好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,上次还给了我一个会自己跳舞的小木偶!虽然……虽然上次她炼器的时候‘砰’一声把丹房的屋顶炸了个洞,害得我们被青竹祖母罚抄了十遍族规……” 她说这话时还缩了缩脖子,引得其他孩子一阵窃笑。

一个气质文静、穿着素雅衣裙的小孙女,细声细气地补充,脸上带着依恋:“我觉得慕瑶祖母最温柔了。每次我去她那儿,她都会给我好吃的花糕,还会教我认识各种灵花灵草。在她身边待着,就好像……好像冬天晒太阳一样,暖洋洋的,特别安心,连那些花儿都好像格外喜欢她,开得特别好看。”

一个年纪稍大、已经开始练剑的少年,眼神发亮,比划着说:“婉清祖母的剑法才是真的帅!她指导我练剑的时候可严格了,一个动作不对就要重来一百遍!但是每次她稍微点拨一下,我就觉得豁然开朗!她是严师,但我觉得特别好!”

另一个小女孩举起手,小声说:“汐月祖母身上总是香香的,不是胭脂水粉的味道,是那种……嗯……很舒服很干净的味道。上次我的小雪貂受伤快死了,就是汐月祖母把它治好的,现在可活泼了!汐月祖母可厉害了!”

最后,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,挥舞着拳头,兴奋地说:“赤娆祖母最威风了!上次妖族那几个好高好大的叔叔来拜访,看到赤娆祖母,都低着头,说话可小声了,跟大猫似的!赤娆祖母眼睛一瞪,他们就更乖了!”

孩子们天真无邪、却又精准捕捉到各自祖母核心特质的评价,像是一幅幅生动的素描,将六位风华绝代女子的不同侧面勾勒了出来。宁宴静静地听着,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极为温暖和深深怀念的笑容,那笑容里,有骄傲,有满足,有历经千帆后回首初心的柔情。他仿佛透过这些童言稚语,又看到了与她们初遇时的点点滴滴,那些共同经历的岁月,如同温暖的潮水,轻轻拍打着他的心岸。

等孩子们叽叽喳喳说得差不多了,宁宴才缓缓开口,他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历经世事后沉淀下来的澄澈智慧,如同林间流淌的清泉,缓缓流入孩子们的心田:“你们说得都对,都很好。你们的六位祖母,每个人都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珍宝,都散发着属于自己的、万丈光芒。” 他顿了顿,目光变得更加深邃,甚至还带着一点神秘兮兮的味道,稍稍压低了声音,仿佛在分享一个只有自家人才知道的、了不得的大秘密:“而老祖宗我今天啊,把你们叫到这里,就是想告诉你们一个关于寻找道侣的、最最重要、比任何天阶功法都珍贵的标准……”

孩子们立刻屏住了呼吸,连最调皮的那个都瞪大了眼睛,竖起小耳朵,生怕漏掉一个字。紫竹林里瞬间安静下来,只有溪水的潺潺声和竹叶的沙沙声作为背景音。

宁宴看着他们紧张又期待的小模样,眼中闪过一丝笑意,然后一字一句,说得异常清晰而认真,确保每个孩子都能听明白:“以后啊,等你们长大了,要寻找那个能与你们共度漫长修仙岁月、大道同行的道侣时,不一定非要找一个和你们某位祖母脾气、爱好、本事都一模一样的。但是,一定要记住老祖宗这句话——”

他再次停顿,加重了语气:“要找,就找像你们娘亲这样的。”

“啊?”孩子们集体愣了一下,小脸上写满了困惑。找道侣,为什么要想娘亲?老祖宗这话是什么意思?

宁宴看着他们迷茫的小眼神,知道他们一时无法理解这其中的深意,便如同一位最有耐心的启蒙老师,开始循循善诱地解释起来,语气轻松得就像在聊今天吃什么,但内容却关乎他们未来最重要的选择:

“你们看啊,”他掰着手指头,用最浅显易懂的方式,将六位道侣的特质转化为择偶的“优点指标”,“如果能找到一个像你们青竹祖母那样的道侣,那就意味着,她能在你们修行路上感到迷茫、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儿走的时候,像一颗最亮的星星,或者像定海神针那样,帮你们看清方向,点醒你们,让你们不至于走歪路。这是道侣的‘定’之力。”

“要是能找到你们摇筝祖母那样的呢,”宁宴眼中带着笑意,“那你们的生活可就精彩了,永远不用担心会无聊。她总能有数不清的奇思妙想,带着你们去探险,去发现好玩的事情,就算偶尔闯点小祸,那也是生活的调味品。她是能带来无限欢乐的‘开心果’。”

“慕瑶祖母那样的,”宁宴的语气变得格外温柔,“她能给你们一个最温暖、最安心的怀抱。当你们在外面受了委屈,经历了风雨,感到疲惫的时候,回到她身边,就像船儿回到了最安全的避风港,所有的烦恼都能暂时放下。这是道侣的‘暖’之意。”

“婉清祖母那样的,”宁宴做出一个持剑的手势,眼神变得锐利了些,“她不仅仅是生活上的伴侣,更是可以托付后背的战斗伙伴。她能与你们并肩面对一切强敌和困难,是你们手中最锋利的剑,也是你们身后最坚固的盾。这是道侣的‘刚’之魂。”

“汐月祖母那样的,”宁宴指了指旁边一株生机勃勃的灵草,“她拥有治愈的力量,不仅能疗愈你们身体上的伤痛,更能抚平你们心灵上的褶皱。在她身边,你们的心会变得像被清泉洗涤过一样宁静、通透。这是道侣的‘柔’之韵。”

“还有赤娆祖母那样的,”宁宴笑了笑,带着点调侃,“她的感情就像最炽热的火焰,直接、坦率、充满力量。她会毫无保留地支持你们,保护你们,带给你们最强烈的情感体验和勇往直前的勇气。这是道侣的‘热’之情。”

宁宴总结道,眼神中带着狡黠的光,像只老谋深算的狐狸:“当然啦,”他冲孩子们眨眨眼,“如果你们运气逆天,能找到一个道侣,同时具备了你们好几位祖母的优点,比如既有青竹祖母的智慧,又有摇筝祖母的趣味,还有慕瑶祖母的温柔……那简直就是天道眷顾,是几辈子修来的大福气,得赶紧烧高香!”

他话锋一转,语气变得郑重起来:“不过,说到底,最重要的标准,不是她具体会什么,是什么性格,而是——”他目光扫过每一个孩子,“她是否能够真正地懂你,理解你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,支持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(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),并且能让你因为她的存在,而想要变成一个更好、更努力、更优秀的自己。同时,你们自己,也要发自内心地愿意为她去做同样的事情,去理解她,支持她,成就她。就像……嗯,就像我和你们的六位祖母这样。我们有时候也会吵架,也会闹别扭,但最终,我们都希望对方能更好,也愿意为了这个‘更好’而去努力。”

孩子们听得眼睛一眨不眨,有的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,有的则还是满脸懵懂。宁宴这番话里蕴含的关于相互理解、支持与成就的道侣真谛,对于他们这个年纪来说,或许还有些深奥。但是,老祖宗话语中那份对六位祖母毫不掩饰的深情、欣赏与感激,以及那种历经漫长岁月沉淀下来的、温暖而坚定的情感力量,却如同春风化雨,悄无声息地浸润了他们的心田。这比任何高深莫测的大道讲解、任何严厉的族规告诫,都更能让他们直观地感受到,“道侣”二字所代表的,不仅仅是简单的结合,更是一种深刻的情感联结和共同的生命成长。

就在孩子们沉浸在这份温馨的教导中时,一个清冷中又带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调侃笑意的声音,如同玉石轻击,从竹林外传了进来:“哦?我们的大忙人老祖宗,今天怎么有如此雅兴,躲在这清静地方,给孩子们开小灶,传授什么不得了的‘真经’呢?”

话音未落,风摇筝那颗扎着高马尾、充满活力的脑袋就从一丛茂密的紫竹后面探了出来,脸上挂着促狭的、大大的笑容,声音清脆得像银铃:“嘻嘻!我可都听到啦!宁宴,你这是在变着法儿地给我们姐妹六个打广告吗?收费了没有啊?”

紧接着,慕瑶、苏婉清、汐月、赤娆的身影也相继从竹林的不同方向悠然现身。慕瑶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,苏婉清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,但眼神柔和了许多,汐月目光流转,带着了然与莞尔,赤娆则直接双手抱胸,故意板着脸,但眼角眉梢的笑意却藏不住。

显然,宁宴自以为隐秘的“小课堂”,早就被这六位神通广大的道侣“发现”了。或许,她们忙完了手头紧要的事务,便不约而同地循着气息找了过来,正好听到了后半场。

宁宴被当场“抓包”,脸上却没有丝毫尴尬,反而哈哈一笑,顺势揽过走到他身边的叶青竹的肩膀,对着孩子们一本正经地说:“看,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——找道侣啊,不仅要找像你们祖母们这样好的,还得找个像你们青竹祖母这样明察秋毫、什么都瞒不过的。这叫……嗯,这叫互补,让生活充满挑战和乐趣!” 他的话引得孩子们发出一阵压低了的、窃窃的笑声。

六位女子走上前来,孩子们立刻欢呼着围了上去,这个抱住慕瑶的腿,那个拉着风摇筝的手,叽叽喳喳地叫着祖母,竹林里顿时充满了欢快热闹的气氛。夕阳的余晖透过竹叶,为每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光边。

宁宴站在一旁,看着眼前这幅其乐融融的画面:他的六位道侣,性格各异,风采卓然,此刻却都卸下了在外人面前的威严或清冷,眼中流淌着对孩子们、也是对彼此的温暖笑意;孩子们环绕在她们身边,天真烂漫,无忧无虑。他的心中,被一种难以言喻的、平静而深沉的满足感所充盈。所谓大道圆满,家族鼎盛,或许其最核心的图景,便是眼前这般模样。

他今天在这紫竹荫下所传授的,并非什么具体刻板的择偶条规,也不是什么高深的双修法门,而是一种关于如何去欣赏他人的独特光芒,如何去尊重彼此的差异,以及如何在漫长的人生旅途中,通过相互的扶持与成就,最终让彼此都变得更好的、最朴素也最珍贵的生活态度。这是他,宁宴,历经无数生死风雨,品尝过世间最复杂也最真挚的情感后,所能留给这些血脉相连的后代们,最微不足道、却也自认为最值得传承的财富之一。

最好的家教,往往并非源于严肃的训诫与厚重的典籍,而是源于生活中最真实的相处,源于长辈们以身作则所展现出的、最深沉而自然的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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