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日之期,转瞬即至。
当第一缕晨曦刺破青云山的云霭,整个剑冢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。债山之上的灰雾不再平静地流淌,而是如同沸水般翻涌不休。镇罪崖方向传来的凶煞波动愈发清晰,带着一种周期性的、如同沉睡巨兽呼吸般的韵律——封印的“换气”间隙,即将到来。
青云殿前的广场上,清岚宗主、四大长老、洛风以及数十名核心弟子肃然而立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缓缓开启的剑冢入口,以及站在入口前的那道青衫身影——王多鱼。
经过三日不眠不休的疗伤与悟道,在剑悟茶的神效下,他表面的伤势已大致痊愈,气息也重新变得沉凝。但只有他自己知道,混沌债丹上缠绕的黑气并未完全驱散,只是被强行压制、梳理,与他的本源道力达成了一种危险的平衡。他的神魂依旧带着隐痛,如同布满细微裂纹的瓷器。
然而,他的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明亮、更加坚定。那是一种明知道前方是龙潭虎穴,也要孤身闯上一闯的决绝。
“王道友,一切小心。若事不可为,即刻退回,保全自身为重。”清岚宗主上前一步,将一枚温润的玉佩交给王多鱼,“此乃‘守心玉’,可暂护神魂,抵御煞气侵蚀。”
“多谢宗主。”王多鱼没有推辞,接过玉佩贴身放好。他看了一眼众人,目光与洛风担忧的眼神交汇,微微颔首,随即毅然转身,一步踏入了那剑意森然的光幕之中。
再次踏入剑冢,感受与三日前截然不同。空气中弥漫的凶煞剑债仿佛活了过来,变得更加躁动、更加具有攻击性。灰雾如同有生命的触手,试图缠绕上来,却被王多鱼周身自然流转的暗金色道韵轻轻荡开。
他没有丝毫停留,身形如电,沿着债灵早已指引好的、相对安全的路径,直扑债山之巅。沿途,那些残剑发出的呜咽与嘶吼更加尖锐,无数混乱的债务幻象试图冲击他的心神,但在《天衡宝录》静心法门与“守心玉”的清辉守护下,已难撼其分毫。
很快,他再次登顶。俯瞰下去,那座漆黑的镇罪崖如同巨兽匍匐在环形山谷中央,崖体上缠绕的灵力锁链光芒明灭不定,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内部压力。一股源自天地本身的、细微但无法忽视的吸力,正从崖底深处传来——间隙,开始了!
“就是现在!”债灵的声音带着急促,“封印之力会暂时降至最低,但内部的凶煞债力也会失去大部分束缚,最为狂暴!我只能为你指引大致方向,那个‘接口’就在罪剑剑格下方三寸之处!一切……靠你自己了!”
王多鱼深吸一口气,没有半分犹豫,纵身便从千丈债山顶端,向着那散发着无尽毁灭气息的镇罪崖跃下!
罡风猎猎,吹动他的衣袍。越往下,那股凶煞之气越是浓烈,几乎凝成实质,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针,刺向他的肉身与神魂。守心玉散发出更加璀璨的清辉,形成一个光罩将他护住,但光罩在煞气的侵蚀下剧烈波动,明灭不定。
他全力催动混沌债丹,暗金色道韵在体外形成第二层防护,同时【债务视野】开启到极致,死死锁定着镇罪崖底部,那被浓郁如墨的煞气笼罩的核心区域!
穿过一层粘稠而冰冷的煞气屏障,眼前的景象豁然一变!
这里并非想象中的幽暗洞穴,而是一片扭曲、破碎的空间。地面是暗红色的、仿佛由凝固的血液铺就,空中漂浮着无数断裂的因果线和不甘的剑意碎片。空间的中央,一柄造型古朴、通体漆黑、唯有剑刃处流转着一丝暗红血光的长剑,被无数粗大的、闪烁着各色符文的灵力锁链死死缠绕、贯穿,钉在一块巨大的黑色基石上!
这就是那柄承载了青云剑宗千年罪业的——无名罪剑!
此刻,因为它本体力量的暂时“松绑”,那些缠绕它的锁链发出令人牙酸的“嘎吱”声,剑身剧烈震颤着,散发出足以让元婴修士心神失守的恐怖威压!无尽的凶煞、暴戾、杀戮、毁灭的意念,如同海啸般充斥在这片空间的每一个角落!
王多鱼甚至能“看”到,无数扭曲的、由纯粹恶念构成的虚影,正围绕着罪剑盘旋、嘶嚎,它们是千年剑债滋生的“债魔”!
而就在罪剑那古朴的剑格下方约三寸处,一点极其微小的、散发着与周围凶煞剑债格格不入的幽暗光芒,正在如同呼吸般明灭!
那就是“接口”!它镶嵌在罪剑本体之上,如同一个丑陋的伤疤,不断散发出诱惑与堕落的气息!
几乎在王多鱼发现它的同时,那“接口”似乎也感应到了王多鱼这个“异物”的闯入,幽光猛地一亮!一股精纯的、带着极致吸引力的幽冥波动,如同触手般向王多鱼缠绕而来!
与此同时,罪剑本体似乎被这“接口”的异动彻底激怒,一声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剑鸣猛地炸响!一道凝练到极致、蕴含着它本源怒意的暗红色煞气剑罡,撕裂空间,无视了距离,直接出现在王多鱼面前!
内有意念侵蚀,外有绝杀剑罡!
进退维谷,生死一线!
面对这绝境,王多鱼眼中却爆发出惊人的光芒。他等待的就是这一刻!罪剑被“接口”牵制,力量分散的瞬间!
“系统!超负荷运转!债务转移准备!”
“债灵!干扰它!”
他双手在胸前急速划动,混沌债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,甚至表面都出现了细微的裂纹!所有的力量,所有的感悟,在这一刻尽数凝聚!
他没有去硬接那道足以将他秒杀的剑罡,也没有去防御那幽冥波动的侵蚀。他的目标,自始至终,只有那个“接口”!
就在剑罡及体的前一刻,就在幽冥波动即将触碰他神魂的刹那,王多鱼对着那闪烁的“接口”,打出了自己倾尽所有、融合了《天衡宝录》奥义与自身债务之道的一击!
那不是攻击,而是一道复杂到极致、由无数暗金色符文构成的——“债务置换契约”!
“以吾之道,承汝之‘异债’!以此地千年‘煞债’之息,置换汝身‘幽冥’之契!契成!”
暗金色的契约符文瞬间没入那“接口”之中!
轰!!!
暗红色的剑罡淹没了王多鱼的身影,幽冥的波动将其神魂包裹。
整个镇罪崖内部空间剧烈震荡,仿佛要彻底崩塌!
外界,债山顶端的洛风等人只看到镇罪崖方向黑红光芒爆闪,随即一股恐怖的冲击波席卷而出,整个剑冢都在哀鸣!
光芒散尽,波动渐平。
所有人都屏住呼吸,死死盯着那逐渐清晰的镇罪崖底部。
王多鱼……是生是死?
那“债务置换”,究竟成功了没有?
然而,下一刻,所有人看到的景象,却让他们目瞪口呆,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