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夏之交,皇帝带着宫中妃嫔和阿哥公主到圆明园避暑。
对于嫔妃而言,紫禁城抬头是四方的天,脚下是遍地的石砖。绝对比不上圆明园的景色天然,惬意自在。
皇帝此番驾临圆明园,除了慧贵妃在宫中主持宫务、庆常在等几位无宠的常在外,都随侍御驾。
皇后依旧住在天地一家春,而韶景轩却成了青樱的居所,余者都在天然图画居住。
青樱到了韶景轩一看,两年前如懿所居时的奢华陈设早已撤下,换成了与永寿宫一般的精致典雅。
青樱轻笑一声,愉悦地绕到侧间,去看两个儿子的起居之处。
身处高位,就是有这样的好处。不用她特意吩咐,圆明园的管事就会按照她的喜好去布置,连两位阿哥的住所都是一等一的舒适贴心。
青樱心情不错,道:“晴芷,你去赏圆明园的管事,就说本宫奖赏他们做事周全。”
晴芷领命去了,雪蘅凑趣道:“这次慧贵妃没跟来,除了皇后,就数主儿的位分最高,皇上又最宠爱主儿,他们可不得好好巴结吗。”
青樱随手摇着扇子往外走,“他们上心是好事,你们也不许太狂妄了,有什么不好的都先告诉本宫,不许随便起争执,也不许嚼舌头。”
雪蘅连忙垂首应是,“奴婢一定看好了咱们宫里的人。”
到了圆明园,众人都仿佛松了一口气,也不急着争宠,反而随性起来。
青樱每日带了两个孩子逛园子,有时遇到纯妃带着三阿哥,便把孩子们放在一处玩。
后来玫嫔似乎是听说了,也带着四公主一起。再后来婉嫔也来了,几个孩子凑在一起玩耍,青樱便抱着永琛,和她们喝茶说话。
纯妃看着在土地上跑着玩的几人,为难道:“好好的杏花春馆,被这几个皮猴子弄成泥地了!”
玫嫔无所谓道:“纯妃姐姐别管他们,小孩子家家不跑着玩儿做什么?杏花春馆本就是个菜圃,现在不种菜了,给这些小主子玩儿正好。”
青樱笑道:“我给姐姐出个法子。”说着团扇遥遥一指,“一会儿姐姐叫杏花春馆的管事把那里关着的几只大白鹅放出来,他们一准儿就怕了。”
玫嫔听了便捂着嘴笑,“贞妃姐姐可真是……鹅最爱欺负小孩子,一会儿咬了五阿哥,姐姐可别恼。”
纯妃听了连连摆手,“那可不敢!永璋他们几个都是男孩就罢了,吓到四公主就不好了。”
玫嫔便道:“有这么多奴才呢,还能真咬了他们不成?”
纯妃无奈道:“瞧这几日晒得,脸都黢黑了,幸亏皇上忙着前朝的事不大见孩子们,否则我可真不知道怎么说。”
婉嫔却道:“是黑了,也壮了些。永珹这几日用的饭都多了。这孩子是个苦夏的,往年夏日里总没有胃口,夜里也热得睡不着。”
青樱颔首道:“孩子们还是不能养得太精细了,整日在怀里抱着,走路都没力气。”
玫嫔也附和道:“可不是吗,姐姐只看慧贵妃就知道了。她若是肯出来走走,说不准还好得快些。”
说到慧贵妃,众人都是垂首不语。
贵妃身子不好也不是一两日了,那场伤风纵然痊愈了,但她还是轻易不出门。
此次避暑,贵妃只说不怕热,不愿舟车劳顿,皇帝也就随她去了。
还是青樱道:“如今我算是知道了,什么都不如身体康健重要。”
纯妃便问道:“妹妹调养得如何了?你生下七阿哥也有几个月了,该早些侍寝才是呢。否则岂不是叫舒嫔和令贵人得意?”
青樱闲闲地打着扇,“叫她们独占鳌头有什么不好?舒嫔虽冷傲,却是个不多事的,令贵人待人也和善。左右都是好相与的,我也好生修养几日。”
玫嫔也帮腔道:“纯妃姐姐要是盼着皇上,只管把人请去你那里吧,可别来说贞妃姐姐。”
纯妃又气又笑,“你们这两个没良心的,我是为谁好?咱们得不得宠倒无妨,要紧的是孩子们啊!”
玫嫔便推一推身旁的婉嫔,道:“喏,纯妃姐姐说你呢。”
婉嫔不好意思,“皇上惦记着孩子,总会来上一两次的。”
纯妃颇有些恨铁不成钢,但叫她自己去争宠,她也是不肯的,一时拿几人也没法子了。
回到韶景轩,青樱还未歇多久,便听到李玉的高声唱诺,是皇帝来了。
青樱连忙起身整装,所幸家常的长衫虽简素却不算失礼。
刚走到门外,便与皇帝打了个照面,青樱笑着行了一礼,皇帝似乎兴致不高,拉起她便径自往屋内去了。
青樱跟进去一看,皇帝已歪在榻上了,拿过桌上的茶盏就喝,也不管是不是青樱喝剩下的。
青樱摆摆手,示意雪蘅上新茶来,自己柔顺地坐到皇帝身旁,为他褪下长靴,轻轻揉着腿。
“皇上辛苦了,可要用些吃食?小厨房都候着呢,保准做得清爽开胃。”
皇帝懒懒道:“不必忙。”手上使力将跪坐着的青樱拉到身边,“起来陪朕坐一会儿吧。”
青樱顺着他的力道起身,两人就这么静静坐着。
这时间雪蘅端了两盏茶和两碗冒着寒气的冰碗过来,青樱亲手接了,放在皇帝跟前。
他却许久没有动作,久到冰碗下凝了一滩水,细小的冰块融化的声音甚至都能听到。
皇帝终于说话了,他带着疲倦的笑道:“今日都去哪里逛了?”
青樱便温柔笑道:“去了杏花春馆,皇上是不知道,永珣这个皮猴子,还把鞋脱了去踩土呢。不过臣妾想着,孩子多跑一跑也不是坏事,就随他去了。”
皇帝脸上露出怀念之色,“朕小时候——和五弟——也爱去杏花春馆玩。那里总养着鸭鹅,它们倒很聪明,不去吃地里种的菜。有次五弟调皮,去抓才孵出来的小鹅,那大鹅疯了一般追着他咬。好在管事的太监来了,将鹅赶了回去。”
青樱也笑,“臣妾还想呢,杏花春馆的鹅怎么都圈起来了,原来是这个缘故。”
皇帝便愉悦地笑了一声,屋内总算没有再凝着令人窒息的气氛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