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旦一过,宫中因四阿哥的降生一扫阴霾,虽不是母子均安,也是一桩值得庆贺的事。
四阿哥洗三这日,皇帝在重华殿开宴,青樱借口养胎没有前去。
事后纯嫔和海兰来看她时说起,颇有些唏嘘,“妹妹是没瞧见,四阿哥看着养得倒好,却一点动静都能哭一场,皇上说话声音大点就把他吓着了。”
海兰也抿着嘴笑,“皇上的脸当时便黑了,没坐多久就走了。”
青樱早就料到了,“谁叫嘉嫔张狂,总说她怀的是个健壮的皇子,生下来却这般孱弱,连她自己也伤了身子,皇上能高兴吗。”
纯嫔脸上的笑都藏不住,“哎呀,到底是贵子呢,嘉嫔也是得偿所愿了。”
青樱不屑道:“贵子又如何?不过是个病秧子,哪比得上姐姐的三阿哥呢?只看皇上连晋封她的意思都没有就知道了。”
皇帝早有晋纯嫔为妃的意思,只是被二阿哥的病耽搁了,二阿哥薨逝后又沉浸在悲伤中,哪里还想得起来?
此番旧事重提,纯嫔脸色也有些僵硬,强笑道:“若她真封了妃,那就更得意了。”
海兰留心看着二人的神色,适时道:“那就不能让她得意!纯嫔姐姐,她的四阿哥身体孱弱,可姐姐的三阿哥却是个健壮的,相比之下,皇上肯定更喜欢三阿哥。”
青樱也道:“是啊,姐姐还怕不能母凭子贵吗?”
纯嫔细想了一会儿,也明白了,“妹妹们说的对,我会多带着永璋去看嘉嫔和四阿哥的。”
就如青樱和海兰说的那样,有四阿哥做对比,三阿哥的活泼健康更招皇帝喜欢,他开始频频留宿钟粹宫,纯嫔的得宠一如往昔。
这些对青樱都没有什么影响,在二月初二这日,青樱足月生产,平安诞下了她此生的长子,也是皇帝的第五子。
彼时皇帝刚下朝,还未换下朝服便来了永寿宫,高兴之下,下令重赏太医和接生姥姥。
青樱虽累极了,精神却还好,带着疲倦的笑道:“臣妾刚赏过了他们,皇上又赏一次,他们不知道有多高兴呢。”
皇帝爽朗一笑,坐在她身边,“他们伺候得好自然要赏,朕的赏赐是告诉旁人,朕看重你和五阿哥。”
青樱柔婉一笑,向雪蘅道:“快把五阿哥抱来给皇上看看。”
雪蘅应了一声往耳房去,不一会儿便抱过来一个大红的襁褓。
皇帝一瞧,包被里一个红彤彤的婴孩正酣睡着,时不时咂着嘴。
皇帝拿手去逗弄他紧握着的小拳头,五阿哥倒没被吵醒,小手一张紧紧攥住了皇帝的指头。
皇帝高兴得跟什么似的,连连道:“真是个有劲儿的好孩子。”又想起自己痛失一子,新得的四阿哥也体弱,不由叹道:“咱们的五阿哥身体康健,四阿哥却……嘉嫔至今也起不来身,朕也不忍多去启祥宫了。”
青樱的笑也浅了些,皇帝的怜惜虽不值什么,却能叫一个身在谷底的人翻身。
思及此处,青樱故意道:“臣妾素日看嘉嫔养得极好,不知为何生产会那般凶险,虽说提早了十几日,但也不至于如此吧。不过嘉嫔姐姐在除夕夜生下贵子,当真是大功一件呢。”
皇帝的眉头微微皱了下,别过脸去讽刺地轻笑一声,“嘉嫔身子不好,却惦记着给李朝讨赏,的确是觉得自己有功。”
青樱并没有跟着皇帝的话说,而是笑得有些落寞,“其实臣妾很羡慕嘉嫔姐姐可以念着母国,臣妾孑然一身,即便想讨赏也没有能领受的亲人。”
皇帝最见不得她这般,安慰道:“你有朕,有咱们的孩子,朕和孩子都会在你身边。”
青樱几乎要落泪了,皇帝当真爱自己吗?未必吧。可他却能对自己说出这样熨贴的话,仿佛她的受宠不是因为美色,而是因为他们是一对相知相许的爱侣——一如前世。
怀中婴儿的呓语唤回了青樱的理智,她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动容,“臣妾得皇上宠爱,有幸生下五阿哥,此生已是圆满了。”
皇帝调侃道:“嘉嫔还说要多给朕生几个呢,你倒不贪心。”
青樱推一推他,娇嗔道:“嘉嫔姐姐这样合皇上的心意,皇上还不快赏姐姐,怎么还让姐姐亲自讨赏呢!”
皇帝一笑置之,问道:“不说她,你就没什么想要的吗?”
自然有,青樱想做太后,皇帝只怕不肯吧,索性笑道:“皇上已赏过许多了,臣妾不是贪心的人。”
皇帝却仍然道:“那都是份例之内的,朕许你要份例之外的。”
话说到此处,青樱若再不懂就是不解风情了,便轻轻依在皇帝肩上道:“让臣妾想想,皇上会赏臣妾什么,若是臣妾猜不到,还会有赏吗?”
听见皇帝无奈的笑,青樱正色道:“皇上无论赏赐什么,臣妾都会高兴,不仅因为皇上是臣妾的天,更因为这是皇上对臣妾和孩子的疼惜。”
皇帝顺势抚摸着青樱因生产而苍白的面容,心疼道:“你辛苦了。”又道:“朕一直在想,你没有家人可以依靠,你对乌拉那拉府又素来亲近,朕决定让讷尔布认你为义女,名入族谱,日后你就是乌拉那拉府的二格格了。”
这样贴心……青樱真的感动了,她连忙揽住皇帝,以此来遮住自己盈满热泪的双眼,“臣妾……不知道要怎样感谢皇上……”
皇帝此刻如一个寻常的夫君一般,安抚着青樱,“你为朕诞育皇子,是有功之人,朕赏罚分明。”
这样自夸的话,是皇帝能说出来的。
高兴过后是无尽的疲倦,雪蘅见机道:“皇上,您刚下朝,不如请皇上移步正殿用些茶水点心,解一解疲劳。”
皇帝也看到了青樱脸上的倦怠,便起身道:“你好好歇息,朕明日再来看你。”说完又嘱咐了贴身侍奉道宫人几句,才回了养心殿。
青樱躺在床上,外边宫人们欢喜的笑声隐约传来,五阿哥也被乳母抱了下去。
身体虽疲倦,心中却如一片汹涌的大海,久久不能平静。
那是她的额娘、她的阿玛啊!
原以为此生再无亲缘,不想却能成全母女、父女名分,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照顾父母了!
在这样的好心情中,坐月子也不显得难熬了。
皇帝偶尔来与她说说话、看看孩子,其次便是海兰,做了许多孩子穿的小衣,件件精致舒适。
纯嫔却是忙着伴驾,嘉嫔还未修养好,得宠的妃嫔除了慧妃便是纯嫔了。
五阿哥满月这日,皇帝亲自为他赐名永珣,更在宫中宴请王公贵族庆贺,送到青樱这里的礼都堆成了山。
纯嫔来看她时还有些歉疚,“原本该常来看妹妹的,奈何……”
青樱却不在意道:“姐姐得宠我只有高兴的,皇上看重孩子,姐姐可要借机让皇上晋一晋位分啊。”
纯嫔低头一笑,颇有些羞赧之意,“皇上已经透了口风,说是你和嘉嫔刚生产过却没有晋封,此时晋我为妃有些不妥,索性多等些时日。”
海兰连忙去看青樱的脸色,只见她如常笑道:“那可是好事啊!姐姐是知道我的,虽说如今认了讷尔布大人为义父,但到底是宫女出身,封妃是不敢想的,哪里会与姐姐争呢。”
听了这话纯嫔也自在许多,道:“你这出了月子,也可以叫郎佳夫人进宫看看你啊,好歹如今也是你的母家了。”
皇帝也提过此事,却被青樱否决了,如懿还在冷宫,她却安享富贵,一个母亲看到这样的情景,怎么会高兴呢?索性不见,各自安好也就罢了。
见她不说话,纯嫔也想起了如懿,宽慰道:“不见也好,到底只是名义上的,何苦再应付她呢。”
青樱便道:“乌拉那拉氏一族也送了许多礼,都是比着给外嫁女的规矩,皇上还赞他们知礼。左右他们为的不过是个名头,彼此面上过得去就够了。”
海兰低着头不吭声,青樱知道她是在想如懿。
算算日子,如懿在冷宫也快有一年了,阿箬如今还在御前伺候,皇帝却不怎么理会她,听李玉说阿箬急得很,只怕就要有动作了。
纯嫔却转头说起另一件事,“皇上最近不知怎的,倒常爱去长春宫坐坐。”
青樱一笑,连纯嫔这样的人,得宠后对皇后也不那么尊敬了,“皇上去皇后宫里不是理所应当吗。”
纯嫔一讪,忙找补道:“话虽如此,可皇上从前去得也没有这么勤呀,还总是夸奖大阿哥的功课好,催着永璋读书呢。”
“看来皇后也回转过来了,都有精力关心大阿哥了。”见纯嫔神色不对,青樱劝道:“三阿哥还小呢,皇上会说那样的话也是看重他的缘故,三阿哥聪慧,等到了进学的年纪,还怕功课学不好吗?”
海兰也跟着附和,又说起端慧太子就是小小年纪用功太过,才染了一身病,叫她不必对永璋严格。三人说说笑笑时间也就过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