伤口火辣辣地疼,鲜血不断渗出,寒冷和失血让他意识模糊。
不知跑了多久,他脚下一软,重重栽倒在地,最终失去意识。
东方既白,当冰冷的感觉和伤口的剧痛让墨少源从昏迷中幽幽转醒时,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死在这片无人知晓的丛林里时,一个清脆如山泉的声音在一旁响起:
“呀!你怎么伤得这么重?”
他艰难地抬头,模糊的视线中,看到一个身着粗布衣裙的少女蹲在自己身边。
她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,面容清秀,最引人注目的是,她额前有一缕头发竟是皎月般的银白色,在林间微光下格外显眼。
她背上还背着一个小药篓。
是……附近采药的村民吗?记忆中,似乎并没有这个人……
少女眼中没有害怕,只有关切和好奇。
“别乱动,你流了好多血。”
她动作麻利地取出药篓里的草药,嚼碎了小心地敷在他的伤口上,又递过来一个水囊。
“喝点水吧。你是遇到山贼了吗?这附近最近不太平。”
冰凉的草药暂时缓解了剧痛,清水滋润了干渴冒烟的喉咙。
墨少源怔怔地看着这个少女,死亡的恐惧和失去同伴的痛苦依旧撕扯着他,但这突如其来的陌生善意,像是一根细微的稻草,让他下意识地想要抓住。
然而,还没等他多说一个字,眼前的景象忽然如同水波般晃动起来……
黑暗再次降临,吞噬了一切。
当他再次恢复意识时,惊恐地发现,自己又一次伏在了那片熟悉的灌木丛后!
风声、鸟鸣、剧烈的心跳……夕阳的余晖……李边胜擦拭短刃的侧脸……王铁柱检查装备的闷哼……赵小月担忧的低语……
一切,又重新开始!
不——!
他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呐喊,绝望地看着“自己”再次下达了那条通往地狱的命令……
惨剧再次发生。
而他,再次重伤濒死的逃入密林。
又一次从寂静的山林醒来,剧痛和绝望依旧如影随形。
当那个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,带着同样的药篓和关切时,墨少源眸中不只是茫然,还多了一丝惊疑不定。
“咦?你……你怎么又伤成这样?”少女蹲下身,熟练地为他处理伤口,眉头微蹙,“这山贼最近这么猖獗吗?还是……遇到了别的麻烦?”
墨少源喉咙干涩,张了张嘴,却发不出声音,只是死死盯着她。
为什么又是她?同样的地点,同样的人?
心儿似乎被他眼中的血丝和惊恐吓到了,动作顿了顿,声音更轻柔了些:
“你别怕,我不是坏人。我叫心儿,就住在山脚下的村子里,经常来这边采药。”
她递过水囊,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喝水,忽然轻声问:
“你……是不是在躲着什么?我看你好像很害怕的样子。”
“害怕……”墨少源终于嘶哑地挤出两个字,像是被这个词烫到了一样。
他何止是害怕?
心儿点点头,一边帮他包扎,一边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:
“嗯,山里的兔子被猎鹰追急了,也会慌不择路地逃,哪怕知道前面可能是悬崖。但活着,总比被吃掉好,对吧?只要活着,说不定就能找到新的洞窟躲起来呢?”
她的话简单甚至有些幼稚,却像一颗小石子,投入他死寂的心湖。
活着……只是为了躲避追捕吗?队友用命换来的他的“活着”,就只是为了像兔子一样惶惶不可终日地躲藏吗?
黑暗再次降临前,这个问题在他脑中盘旋。
第三次在山林见到心儿,墨少源似乎平静了些许,尽管身体依旧因重复的创伤和死亡而颤抖。
“你来了。”
他下意识地低声说了一句,仿佛在迎接一个约定好的熟人。
心儿愣了一下,随即笑起来,额前那缕银发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:
“呀,你这次好像精神了点。还能认得人啦?”
她依旧仔细地处理着他的伤口。
“看来我的草药还挺管用。”
沉默了片刻,墨少源忽然声音沙哑地开口:
“为什么……要救我?”
心儿歪着头想了想,眼神纯净:
“看见了,总不能不管呀。我奶奶说,救人一命,是给自己积福呢。而且……”
她指了指旁边一株被石头压住却依然顽强长出嫩芽的小草。
“你看它,被压得那么狠,不也还在努力活着吗?活着,总会有好事发生的吧?”
“好事……”
墨少源咀嚼着这两个字,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。
他的世界早已崩塌,哪里还有好事?
“嗯!”心儿用力点头,语气肯定,“比如,今天采到了难得的止血草!比如,晚上回去奶奶给我做了好吃的饼子!再比如……遇到了一个能跟我说说话的你呀。”
她说完,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,继续捣药。
黑暗吞噬意识前,墨少源第一次注意到,这个叫心儿的姑娘,笑起来眼睛弯弯的,很像……很像小月。
一种尖锐的疼痛再次刺穿心脏,但似乎和单一的绝望有些不同了。
第四次,墨少源遇到心儿的时间好像早了点,天边刚刚泛起微光。
他狼狈地逃到密林时,心儿仿佛早有预料般,静静地等在他的必经之路上。
因此,这一次,他没有昏迷。
他靠在一棵树旁,看着心儿忙碌。
“你的同伴呢?”心儿一边帮他清洗伤口,一边状似无意地问道,“一个人在这深山里,太危险了。我每次都是和村里人结伴才敢进山的。”
“同伴……”这两个字像是一把冰冷的匕首,狠狠扎进墨少源的心窝。
他猛地闭上眼,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,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、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。
心儿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,连忙道歉:
“对不起对不起!我不该问的!你是不是……和他们走散了?还是……”
她没再说下去,只是眼中充满了同情和理解。
过了好一会儿,墨少源才艰难地平复下来,声音破碎不堪:
“……没了……都……没了……因为我……”
“因为你?”心儿轻轻重复,没有追问原因,只是叹了口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