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底三丈。
湿气裹着霉味,直往鼻孔里钻,空气浑浊得像是一潭死水。
鬼狐像只巨大的壁虎,贴着潮湿的岩壁无声滑行。
这条狭窄的甬道,是宣和年间官府为了镇压矿工暴动留下的“生门”,如今却成了大宋皇室送给他的“进身之阶”。
“李锐啊李锐,你这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猴子,任你有通天的本事,也挡不住背后捅来的刀子。”
鬼狐嘴角勾起一抹阴狠,手指摩挲着护腕。
那里藏着赵桓给的地图,那条朱砂红线在黑暗中仿佛散发着血腥气。
每一个拐弯,每一个气孔,甚至连那一处塌方后只能侧身挤过去的缝隙,都记载的十分准确。
他甚至有些同情李锐。
这世上最坚固的堡垒,从来都不是被外人攻破的,而是从内部崩坏的。
越往深处爬,胸口的憋闷感越重。鬼狐大口喘息着,只当是地底缺氧。
只要再过一盏茶的功夫,他就能抵达那座吞噬了无数金银的地下油库,把那些喝油的铁怪兽变成一堆废铁!
……
西山,神机营特级战备指挥室。
这里没有地下的阴暗,反而亮如白昼。巨大的沙盘旁,几台黑色铁盒整齐排列,指示灯规律地跳动着。
“滴——”
一声尖锐的蜂鸣打破了平静。其中一个铁盒上的红灯骤然亮起,像只充血的眼睛。
正在翻看前线粮草报表的赵香云手一抖,墨汁滴在宣纸上,晕开一片黑渍。她猛地抬头:“这是……”
“老鼠夹子响了。”
李锐靠在太师椅上,手里把玩着一只紫砂壶,神情惬意得像是在听曲儿。
他下巴点了点那个还在闪烁的盒子:“震动感应器。埋在一号废弃矿道入口。除非是穿山甲成精,否则只有人爬进去,这玩意儿才会叫。”
李锐随手抄起桌上的对讲机,按下了通话键。
“张虎,客人进门了。把三号通风口的风机停了,给咱这位朋友加点‘料’,让他出出汗。”
“收到,将军!”
传声筒里传来张虎兴奋的声音,夹杂着呲啦呲啦的电流声,“特战一队已就位,这孙子要是能跑出去,老子把脑袋拧下来当球踢!”
赵香云死死盯着那个红灯,身体微微颤抖。
敌人居然能这么轻松潜入进来。
她的亲皇兄,怕不是把西山矿区的构造图透露了出去。
唉,明明畏惧于李锐的力量,却还是心有不甘,一直在暗地里使些小手段。
她的皇兄实在是太过愚蠢。
“别这副表情。”
李锐瞥了她一眼,语气平淡得近乎冷酷,“你那皇帝哥哥若是哪天不犯蠢、不犯坏,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。坐好,看戏。”
……
地道尽头。
鬼狐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。
肺叶像是被火烧着一样,每一口呼吸都带着铁锈味。但他眼中的光芒却越来越亮,越来越狂热。
透过最后一道生锈的铁栅栏缝隙,他看到了下方那个巨大的地下空洞。
数十个巨大的圆柱形铁罐静静伫立,上面用醒目的红漆刷着“极度危险”四个大字。
那种刺鼻的、带着毁灭气息的怪味,浓烈得几乎能把人熏醉。
猛火油精!
只要一颗火星,这里就会变成炼狱,把李锐的野心炸得粉碎!
“大金万岁!”
鬼狐在心里狂吼,猛地发力。生锈的铁栅栏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,被他硬生生推开。
他像一只扑向猎物的苍鹰,从半空中跃下,轻巧落地。
动作行云流水,没有任何声响。
这一刻,他是这世间最顶尖的刺客,是行走在阴影中的死神。
他迅速掏出特制的火折子——那是用鲸脑油浸泡过的引火物,吹之即燃,落地生根。
“去死吧!”
鬼狐狞笑着,正打算吹亮火折子,然后往最近的储油罐扔去。
“啪!”
一声清脆的开关声,在死寂的地下空间骤然炸响。
紧接着,是一道光。
不,是十道,百道!
那是比正午烈日还要刺眼百倍的强光,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毫无征兆地射出,瞬间将鬼狐所在的区域照得惨白一片,连地上的灰尘都纤毫毕现!
“啊——!”
常年行走在黑暗中的鬼狐,双眼一时间难以适应这样的强光,泪水狂流。
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,本能地抬手遮眼,手中的火折子脱手掉落。
火折子落地,一只沉重的军靴将其踩在了脚下。
待眼睛稍微适应了那恐怖的强光,鬼狐才惊恐地发现,自己哪里是在无人的油库?
这分明是一座钢铁囚笼!
四周的高台上,数十名身穿灰布特战服的神机营士兵,正端着黑洞洞的冲锋枪,枪口稳稳地指着他的脑袋。
那种冰冷的杀气,比他在辽国上京潜伏三年感受到的还要恐怖。
“啧啧啧。”
一个充满戏谑的声音,从光影深处传来。
那些端着枪的士兵哗啦一声分开,让出一条道。
李锐披着黑色大氅,手里拎着把精巧的m1911手枪,像是在自家后花园散步一样走了出来。
在他身后,跟着面色有些难看的赵香云。
“大晚上的不走正门,非要钻狗洞。”
李锐走到距离鬼狐五步远的地方停下,用枪口点了点那条被踩扁的火折子,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小丑。
“怎么,派你来的人没教过你,上门做客得带礼吗?”
鬼狐浑身僵硬,冷汗瞬间湿透了夜行衣。
他死死盯着李锐,又看向站在李锐身后、神情复杂的仁福帝姬,脑子里“轰”的一声。
陷阱。
从头到尾,这就是个陷阱!
“不可能……”鬼狐声音嘶哑,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,“那图纸……是皇城司的绝密……你怎么可能知道……”
大宋的皇帝明明连自己的皇位都受到了李锐的威胁,怎么可能会透露假消息给他们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