幻心长廊的尽头,是一面墙。不,与其说是墙,不如说是一道截断了前路、高达百丈、宽亦数十丈的庞然石壁。
石壁通体呈现一种深邃的灰黑色,材质与重力阶梯、幻心长廊的地面类似,却更加古老、厚重。
它并非完全光滑,表面布满了无数细密、残缺、毫无规律可言的划痕、刻印、蚀文,以及大片大片的、因岁月侵蚀或能量冲刷而形成的混沌斑驳。
站在这石壁前,林墨尘感受到的是一种无声的、却又充斥天地的“混乱”与“庞杂”。
仿佛有无数上古修士在此地留下了他们的感悟、疑问、神通碎片,或是失败尝试的痕迹,最终全都杂乱无章地烙印在这面石壁之上,经过漫长岁月的沉淀,形成了一片信息与能量交织的混乱海洋。
没有路径,没有门户,没有提示。
只有这面仿佛能吞噬一切探知、阻断一切前行的悟道石壁。
林墨尘停下脚步,他知道,这就是密道中的第三重考验。与重力阶梯锤炼肉身意志、幻心长廊拷问道心不同,这悟道石壁,考验的是修士的悟性、灵性,乃至……是某种更深层次的“根基”与“潜力”。
他走到石壁前,盘膝坐下,将镇岳重剑横于膝上,调整呼吸,让心神完全沉静下来。识海中,经过幻心长廊淬炼后更加凝实清明的精神力,如同无形的触手,小心翼翼地探向面前这面信息混乱的石壁。
当精神力触碰到石壁表面的刹那——
“轰!”
无数破碎、杂乱、光怪陆离的信息碎片,如同决堤的洪水,毫无章法地冲入他的识海!
有残缺不全的功法口诀,有扭曲断裂的符文轨迹,有晦涩难懂的大道箴言片段,有激烈驳杂的能量运行路线,甚至还有一些充满了负面情绪的失败感悟与绝望嘶吼……
这些信息碎片数量庞大到难以想象,且彼此冲突、矛盾、毫无逻辑关联。强行接收,只会让识海如同被塞入一团乱麻,不仅无法理清头绪,更可能导致精神错乱。
林墨尘闷哼一声,立刻收回大部分精神力,只保留一缕最为精纯坚韧的,如同探针般在信息的洪流边缘谨慎游走。他很快意识到,这考验绝非是让人强行记忆或理解这所有的信息碎片——那根本不可能。
“这些碎片……本身并无意义,或者说,它们的意义不在于内容本身。”
林墨尘凝神感应,“关键在于……它们承载的‘道韵’,以及背后隐藏的某种……‘结构’或‘规律’?”
他想起在寒渊祭坛获得的《混元基础导引术》,想起混沌灵元与混元之道的隐隐关联。
混元,混沌之初,万物之始,本就包含了无限的可能与演化的基础。
或许,这面石壁并非要传授某种具体的功法,而是在检测……试炼者是否具备理解、甚至重构“混元”这种高层次大道的基础“灵基”?
心念至此,林墨尘不再试图去“读懂”任何一个碎片,而是将自身那缕精神力与气海中的混沌珠建立更深的联系。
混沌珠微微一颤,散发出温润的鸿蒙之气,浸润他的识海,同时,也提供了一种更高的“视角”。
他将探出的精神力化为一面无形的“镜子”或“滤网”,不再主动捕捉信息,而是任由那些混乱的信息碎片冲刷而过。
他关注的,不再是碎片的具体内容,而是它们流动时产生的微弱“韵律”,破碎符文之间偶尔产生的、转瞬即逝的“共鸣”,以及不同性质能量碎片碰撞时遵循的某种最基础的“规则”。
这是一种极其耗费心神且需要极高悟性的过程。如同在狂风暴雨、电闪雷鸣的夜空中,不去看具体的雨滴、闪电,而是去感受那背后更宏大的气流运动规律与天地能量的交互韵律。
渐渐地,一些极其模糊的“脉络”开始在他心海中浮现。
那些看似毫无关联的碎片,在某些极细微的“节点”上,竟能产生奇异的和谐共振;那些矛盾冲突的能量路线,在最基础的“流转”层面,似乎遵循着同一种“生灭循环”的雏形;
甚至那些充满了负面情绪的失败感悟,其根源往往在于对某一种或某几种力量属性的过度偏执,而忽略了更根本的“平衡”与“包容”。
时间在静默的参悟中悄然流逝。林墨尘如同老僧入定,一动不动,唯有额角微微渗出的细密汗珠,显示出他心神消耗的巨大。
不知过了多久,就在他感觉自己对这混乱石壁的“韵律”与“脉络”有了些许模糊的、不成体系的整体感知时——
“嗡!”
石壁中央,一片原本黯淡无光、毫不起眼的区域,忽然亮起了一点微弱的灰光!那灰光极其纯净,带着一种超越所有混乱碎片的、近乎“本源”的意韵。
紧接着,以这灰光为起点,数道极其简洁、却仿佛蕴含着大道至理的简单线条——或者说是最基础的符文——如同被无形之手勾勒,迅速向四周延伸、连接!
它们并未覆盖所有混乱区域,而是如同定海神针,又如同混乱拼图中最关键的那几块,一旦归位,整个石壁那庞杂混乱的“信息场”仿佛瞬间被“锚定”了!
虽然混乱依旧,但一种内在的、深层次的“秩序感”隐隐浮现。
一道微不可察、却无比精纯的混沌光流,自那亮起的核心符文处射出,跨越数丈距离,精准地没入了林墨尘的眉心!
刹那间,海量的、系统性的信息涌入他的识海!不再是碎片,而是一部名为《混元锻灵诀》的功法传承!
这传承并非直接灌输具体修炼法门,而是以一种“道韵传承”的方式,将如何以“混元”理念为基础,重新构建、优化、提纯自身灵元,使其向更高层次“混沌真元”蜕变的根本原理与核心框架,烙印在了他的神魂深处!
他获得了传承的“种子”与“蓝图”,但具体的修炼与填充,还需要他日后去实践、去体悟。
“轰隆隆……”
随着传承光流的注入,面前那高达百丈的悟道石壁,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,开始剧烈震颤!
表面的无数混乱痕迹迅速黯淡、剥落,整面石壁从中心那点亮光处开始,如同风化的沙雕般,无声无息地崩塌、消散,化为最精纯的混沌气流,融入四周空间。
石壁之后,一条宽敞明亮的、通往一座巍峨大殿的玉石通道,赫然显现!
第三重考验,悟道石壁,通过!
林墨尘缓缓睁开眼睛,眸中神光湛然,带着一丝疲惫,更有一丝难以抑制的明悟与欣喜。
他清晰感知到,气海中的金色元丹,此刻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韵律微微脉动,内部的混沌灵元结构似乎正在发生某种深层次的、积极的微妙调整,变得更加有序、更具潜力。
一种更加厚重、更加贴近本源的道基,正在悄然铸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