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色的轿车如同蛰伏的巨兽,无声地阻断去路。
车门旁,那名穿着深色中山装、戴着鸭舌帽的男人.
身形并不算魁梧,却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。
他的脸,隐藏在帽檐的阴影下,只有下颌冷硬的线条,在昏暗的路灯下若隐若现。
“张先生,陈先生。有人想请你们,和你们手里的东西,去做个客。”
平淡的话语,不带丝毫商量的余地,更像是一道冰冷的宣告。
陈浩东肌肉瞬间绷紧,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。
脚步微微后撤,重心下沉。
将抱着稿子的张振,更严密地护在身后。
他没有立刻动手,而是用锐利的目光,迅速扫视周围环境。
——街道空旷,两侧是紧闭的商铺卷帘门,远处只有零星几点灯火。
对方选择在这个位置拦截,显然是经过计算的。
“做客?”
张振抱着油布包裹的手,紧了紧。
指尖因用力而发白,但声音却强行保持着镇定,“我们赶时间,恐怕不方便。麻烦让让。”
那男人发出一声极轻的、几乎听不见的嗤笑,仿佛在嘲笑他们的不自量力。
“这恐怕由不得你们选择。”
他微微抬手,似乎是一个信号。
霎时间,轿车后座两侧车门同时打开。
又下来两个,同样穿着深色衣服、动作矫健的男人。
他们一言不发,呈扇形缓缓逼近,眼神空洞而冷漠,如同没有感情的机器。
更让张振和陈浩东心头一沉的是,他们身后的巷口阴影里,也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。
两个模糊的人影,堵住了退路。
前后夹击,五对二!
对方显然志在必得。
“东哥,”
张振低声急促道,“稿子不能丢!”
“明白!”
陈浩东从牙缝里,挤出两个字。
眼神凶狠地锁定正前方,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。
直觉告诉他,这个人才是核心。
没有多余的废话,战斗在瞬间爆发!
堵在后方的两人率先发难,如同离弦之箭扑了上来。
一人直取陈浩东后心,另一人则目标明确地抓向张振怀中的稿子!
陈浩东仿佛背后长眼,猛地一个侧身回旋,避开了袭向后心的一击。
同时左臂,如钢鞭般抽出,狠狠砸向抓向稿子那人的手腕!
“咔嚓!”
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,伴随着一声闷哼。
那人的手腕,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折过去。
陈浩东出手毫不留情,他知道,此刻任何仁慈,都是对自己的残忍。
但几乎在同时,正前方的鸭舌帽男人动了!
他的动作快得超出常理,不是直线冲撞,而是如同鬼魅般滑步上前。
一记角度刁钻的手刀,悄无声息地切向陈浩东的颈侧!
空气被划开,发出轻微的嘶鸣。
陈浩东心中警铃大作,仓促间抬臂格挡。
“砰!”
一股远超预期的巨大力量,从手臂传来,震得他半边身子发麻。
脚下踉跄着后退了半步,心中骇然!
这家伙是个硬茬子!
趁此间隙,另外两名从车上下来的男人,也加入了战团。
一人配合鸭舌帽,缠住陈浩东,另一人再次扑向张振!
“阿振!躲开!”
陈浩东怒吼,不顾身后袭来的拳风。
强行扭身,一记凶猛的肘击,撞向攻击张振那人的肋部!
张振虽然左臂带伤,但也并非毫无还手之力。
他死死抱着稿子,利用狭窄的空间不断闪躲。
同时看准机会,用穿着硬底皮鞋的脚,狠狠踹向对方的膝盖或小腿胫骨!
他不懂高深的格斗技巧,但街头打架的野路子,此刻也发挥了作用。
每一次攻击都冲着让对方,暂时失去行动能力而去。
一时间,这昏暗的街口成了混乱的角斗场。
拳脚碰撞的闷响、压抑的痛哼、粗重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。
陈浩东如同陷入狼群的猛虎,仗着过硬的身手,左冲右突。
硬生生挡住了大部分攻击,但对方人数占优,配合默契。
而且个个身手不弱,尤其是那个鸭舌帽男人,招式狠辣老练。
每一次出手,都逼得陈浩东不得不全力应对。
他身上已经挨了好几下,嘴角渗出了一丝血迹。
张振的情况更糟,他主要依靠陈浩东的掩护和自身的灵活闪避。
但怀里的稿子,成了最大的累赘,严重影响了他的动作。
一次躲闪不及,肩膀被狠狠砸中。
剧痛让他眼前一黑,差点栽倒,怀里的稿子,也脱手飞了出去!
“稿子!”
张振目眦欲裂。
油布包裹在空中,划出一道弧线,落向街边的排水沟!
几乎是本能,距离最近的那个鸭舌帽男人和张振,同时扑了过去!
鸭舌帽的目标是稿子,而张振的目标,则是阻止他!
千钧一发之际,张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。
合身撞向鸭舌帽男人!
两人重重地撞在一起,滚倒在地。
鸭舌帽男人反应极快,手肘狠狠击向张振的肋部。
张振痛得几乎窒息,却死死抱住对方的胳膊,张口狠狠咬了下去!
“呃!”
鸭舌帽男人,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。
显然没料到张振,会用如此无赖的招式。
他猛地挣脱,反手一掌劈在张振颈侧。
张振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,眼前发黑。
意识瞬间模糊,抱着对方胳膊的手,也无力的松开。
而就在这纠缠的几秒钟里,陈浩东拼着后背,硬挨了一记重踹。
如同疯虎般冲了过来,抢先一步。
用脚尖一勾,将即将落入排水沟的稿子,挑了起来,一把抄在手中!
“跑!!!”
张振冲着陈浩东吼。
陈浩东来不及查看张振的情况,将他猛地往旁边一条,更狭窄黑暗的小巷一推。
同时自己抱着稿子,转身向着另一个方向狂奔!
他必须引开大部分人!尤其是那个危险的鸭舌帽!
“追!”
鸭舌帽男人,看了一眼手臂上渗血的牙印,眼神阴沉得可怕。
他看了一眼,瘫软在地一时无法动弹的张振。
又看了一眼,抱着稿子狂奔的陈浩东。
果断下令,“两个人去追那个跑的!你,跟我处理这个!”
他指向张振,语气冰冷。
显然,稿子重要。
但这两个屡次坏事的“目击者”,也同样不能放过!
一名手下立刻朝着陈浩东逃跑的方向追去。
而鸭舌帽和另一人,则步步逼近瘫坐在墙角的张振。
张振意识模糊,浑身剧痛。
尤其是颈侧和肋骨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感。
他看着逼近的两人,尤其是那个鸭舌帽男人,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,心中一片冰凉。
难道!
……就要结束在这里了吗?
他还没有看到漫画发布,还没有将真相,公之于众……
就在这时——
“呜哇——呜哇——”
一阵尖锐刺耳的警笛声,由远及近,打破了夜的寂静!
一辆黑白涂装的警察巡逻车,闪烁着顶灯,正从街道的另一端驶来!
显然是附近的居民,被打斗声惊动,报了警。
鸭舌帽男人的脚步,猛地一顿。
他看了一眼,迅速接近的警车,又看了一眼地上几乎失去反抗能力的张振。
眼中闪过一丝,极其不甘的厉色。
“撤!”
他当机立断,低喝一声。
两名手下没有丝毫犹豫,立刻放弃目标,迅速退回黑色轿车。
引擎发出一声低吼,轿车如同来时一样突兀。
猛地加速,甩尾,瞬间消失在街道的拐角。
只留下轮胎摩擦地面,淡淡的焦糊味。
巡逻车嘎吱一声,停在街口。
两名军装警员跳下车,警惕地看向四周。
最后目光落在瘫坐在墙角、狼狈不堪嘴角带血的张振身上。
“先生,你没事吧?发生什么事了?”
一名警员上前询问道。
张振剧烈地咳嗽着,感觉肺部火辣辣的疼。
他挣扎着想站起来,却因为牵动伤势而失败。
他看着警员,又看向陈浩东消失的那个黑暗巷口,心中充满了后怕和担忧。
“没……没事……遇到……遇到抢劫……”
他喘息着,选择暂时隐瞒真相。
警察的出现,暂时救了他。
但他不确定林督察所在的部门,是否已经通知了普通警员。
贸然说出“千年教”,恐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和盘问。
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尽快脱身,找到浩东和芷晴他们。
“抢劫?几个人?往哪个方向跑了?”
警员追问,同时拿出笔记本。
张振胡乱指了一个,陈浩东逃跑方向相反的路口。
强撑着精神,应付警员的询问。
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,对方虽然暂时被警笛吓退,但绝不会善罢甘休。
……
与此同时,在城市的另一头。
何芷晴和阿杰拎着手提箱,心神不宁地在小巷中穿梭。
阿杰表哥那间闲置的唐楼,位于一片错综复杂的旧区,如同迷宫。
“晴姐,你说振哥和东哥他们……不会有事吧?”
阿杰的声音,带着掩饰不住的恐惧。
不时回头张望,总觉得阴影里藏着东西。
“不会的,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。”
何芷晴紧紧抱着手提箱,像是在安慰阿杰,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。
但苍白的脸色,出卖了她内心的不安。
她强迫自己冷静思考,“我们得尽快赶到安全屋,然后把我们知道的信息,尤其是那几行古体字,想办法传递给林督察。光靠我们自己的力量,太薄弱了。”
然而,就在他们拐过一个堆满杂物的拐角时。
何芷晴猛地停下了脚步,一把拉住了还在往前走的阿杰。
“怎么了?”
阿杰疑惑。
何芷晴没有说话,只是脸色变得更加难看。
目光死死盯着,前方巷子尽头。
那里,不知何时,静静地站着一个人影。
一个穿着灰色旧式长衫、身形佝偻、头发花白的老者。
他背对着他们,仰头看着唐楼之间,狭窄的天空。
仿佛在欣赏夜色。
但在这种时间、这种地点,出现这样一个举止怪异的老者。
本身就透着一股,极度的反常和诡异。
老者的出现,无声无息。
仿佛他一直就站在那里,与黑暗融为一体。
何芷晴的心脏,狂跳起来,一股比面对持刀歹徒时,更深的寒意。
顺着脊椎爬满了全身。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,将手提箱护得更紧。
那老者似乎,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。
缓缓地、极其缓慢地转过了身。
他的脸上,布满了深深的皱纹。
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,在黑暗中,泛着一种近乎非人的、浑浊而锐利的光。
他的嘴角,似乎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、扭曲的笑意。
他没有说话,只是静静地看着,何芷晴和阿杰。
那目光,仿佛在看两只,误入蛛网的飞蛾。
阿杰吓得腿肚子发软,几乎要瘫坐在地。
何芷晴深吸一口气,知道退路,可能已被封死。
她将手提箱,悄悄塞到阿杰手里。
用眼神示意他,有机会就跑。
自己则是上前一步,强作镇定地开口:
“老先生,这么晚了,在这里有什么事吗?”
那老者依旧没有说话,只是脸上的笑意似乎扩大了一些。
他抬起一只干枯如鸡爪的手,指向何芷晴。
然后,缓缓地,在空中划出了一个,他们无比熟悉的、扭曲盘绕的符号。
——那正是“亘古之影”的信标符号!
无形的压力,如同潮水般涌来,将两人死死钉在原地。
前有诡异老者,后有未知的追兵。
张振和陈浩东生死未卜,而他们,也陷入了新的、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绝境之中。
夜色下的香江,猎杀,仍在继续。
阴影的触角,比他们想象的延伸,更远、更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