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过了多久,蒙眼的破布浸透了汗湿,粗糙的麻布磨得眼周皮肤发疼。任凡只觉一阵天旋地转,恍惚间似有强光刺破黑暗,紧接着便是一声粗嘎的咒骂炸在耳边:“他娘的!这趟劫的财货能堆满半间库房,累死老子了!总算到寨了!”
话音未落,一股蛮力便拽着绑在手腕的麻绳往前拖拽,山贼的怒吼裹挟着风声砸来:“走!都给老子快点!磨蹭什么?”
任凡被拽得一个踉跄,脚下的石子硌得草鞋破裂,裸露的脚踝划出细密的血痕。身旁传来李顺溜压抑的痛哼和朱肥豚的喘息,三人如同待宰的牲畜,被两名山贼拖拽着穿过一片嘈杂的空地,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酒水的酸腐、烤肉的焦香,还有若有似无的血腥气。
“老于,这三个货放哪儿?”拖拽任凡的山贼嗓门洪亮,冲前方一个腰间别着弯刀的汉子喊道。
被称作老于的山贼回头瞥了三人一眼,刀疤脸在夕阳下泛着冷光:“二当家早有吩咐,明日便是祭台比试,先关进地牢养着,别让他们死了也别让他们跑了。”
“得嘞!”那山贼应了一声,手上力道又加重几分,将三人往寨子西北角拖拽。沿途不时有挎着刀的山贼驻足打量,目光像饿狼般在三人身上扫来扫去,偶尔还夹杂着几声不怀好意的哄笑:“老孟,这次下山没掳几个娘们回来?倒是抓了三个瘦猴似的小子,能经得起折腾吗?”
被叫做老孟的山贼嘿嘿一笑,露出泛黄的牙齿:“这三个是给明日比试留的活计,娘们有更舒坦的去处,轮不到你小子惦记。”
说话间,已到地牢门口。两扇厚重的木门上锈迹斑斑,门口倚着两名膀大腰圆的守卫,看到三人便吹了声口哨:“哟,老孟,这是又添了三个乐子?上次那批没撑过两回合就死光了,这次可得选些耐打的。”
“放心,都是精挑细选的,明日保管让各位看得过瘾。”老孟嬉笑着回话,又压低声音,“这次下山收获颇丰,回头少不了请哥俩喝几坛好酒。”
“这还差不多!”两名守卫咧嘴一笑,伸手推开地牢门,一股混杂着霉味、尿骚味和腐肉气息的恶臭瞬间喷涌而出,呛得人直皱眉头。老孟下意识地捂住鼻子,骂骂咧咧道:“他娘的,这破地方每次来都要少活半年!”
三人被推搡着走进地牢,冰冷的石板路让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。地牢幽深狭长,两侧的牢房里隐约传来细碎的呜咽声,借着壁上昏暗的火把光,能看到一张张惊恐或麻木的脸。老孟带着他们走到最里面一间牢房,同行的山贼掏出腰间的钥匙,“咔哒”一声打开铁门,粗暴地解开三人手腕上的麻绳,随后猛地一脚踹在他们后背。
任凡三人踉跄着摔进牢房,铁门在身后重重关上,发出“哐当”的巨响,震得人耳膜发疼。老孟的脚步声渐渐远去,夹杂着他抱怨臭味的话语,最终消失在走廊尽头。
任凡挣扎着爬起来,伸手扯掉蒙眼的破布,刺眼的火光让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。待视线适应后,他环顾四周,这间牢房约莫一丈见方,地上铺着一层发霉的碎草,角落里堆着几块散发着异味的烂布。牢房里早已挤满了人,约莫二十余个,有衣衫褴褛、头发散乱的妇女,抱着孩子瑟瑟发抖;有几个和他们年纪相仿的少年,蜷缩在角落,眼神里满是恐惧;还有几个中年汉子,面色灰败,仿佛早已接受了命运。
李顺溜和朱肥豚也爬了起来,两人脸色惨白,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。就在这时,隔壁牢房传来一声轻嗤,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:“看你们这模样,也是刚被抓来的?”
任凡循声望去,只见隔壁牢房里坐着一个满脸胡茬的汉子,左臂空荡荡的,显然是少了一条胳膊,眼神却异常锐利。他挑了挑眉,又啧了一声:“算你们倒霉,赶在明日比试前被抓进虎头寨,不知道能活几个。”
“比试?什么比试?”任凡心头一紧,连忙追问道,“老哥,还请细说,我们哥仨死也想做个明白鬼。”
李顺溜和朱肥豚也连忙凑到牢房门口,眼巴巴地看着那汉子。
汉子沉默了片刻,缓缓开口:“这虎头寨每月都会举行一次比试,说是为了挑选好手入寨,其实就是给那些当家的取乐。我们这些被抓来的人,只要是成年男子,都得参加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:“明天一早,我们所有男人都会被带到寨子中央的大寨台,每人发一把锈刀,然后两两厮杀。规则很简单,五分钟内必须分出胜负,要么杀死对方,要么被对方杀死。如果五分钟后两人都活着,台上的当家会下令把两人一起砍了。”
“那……那要比到什么时候?”朱肥豚颤声问道。
“比到只剩最后五个人为止。”汉子语气平淡,却透着一股绝望,“这地牢里加上你们三个,总共有一百来号人,妇女和孩子不会参加比试,但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,不是被山贼糟蹋,就是被当做诱饵喂狗。活下来的五个人,会被编入虎头寨的队伍,不用再关在地牢里,不过也只是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罢了。”
任凡只觉得浑身冰凉,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。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瘦弱的身躯,这具身体不过十五六岁,在穿越过来之前只是个普通少年,别说杀人,就连鸡都没杀过。而明天,他必须拿起刀,和另一个人拼个你死我活。
“多谢老哥告知。”任凡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,转身看向还在瑟瑟发抖的李顺溜和朱肥豚,语气平静地说:“怕也没用,现在想这些不如省点力气,明天先活下来再说。”
说完,他自顾自地走到角落,躺在冰冷的碎草上,缓缓闭上眼睛。其实他心里也慌得厉害,只是多年的隐忍让他习惯了在绝境中保持镇定。他知道,越是慌乱,死得就越快。
李顺溜和朱肥豚看着任凡沉稳的模样,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各自找了个地方躺下,只是身体依旧止不住地颤抖。
地牢里一片死寂,只有偶尔传来的孩子啼哭和妇女的啜泣声,在昏暗的火把光下显得格外凄凉。任凡躺在碎草上,脑子里飞速运转着。他必须活下来,不管用什么手段。这具身体虽然瘦弱,但他有着成年人的灵魂和思维,或许能找到一线生机。想着想着,疲惫感渐渐袭来,他终究还是抵挡不住睡意,缓缓睡去。
第二天一大早,一阵粗暴的踹门声将众人惊醒。“都给老子起来!吃了饭,所有男人全部出来!”守卫的怒吼声震得牢房嗡嗡作响。
任凡猛地睁开眼睛,迅速爬了起来。只见两名守卫推着两辆木车走了进来,一辆车上放着大块的熟肉,散发着油腻的香气;另一辆车上则是冒着热气的米粥和白馒头。这对于在地牢里只能吃些残羹冷炙的众人来说,无疑是难得的美食,可谁都知道,这顿饭是“断头饭”。
守卫们拿着木碗,挨个牢房分发食物。轮到任凡三人时,守卫不耐烦地喝道:“看什么看?赶紧把角落里的木碗拿出来!”
朱肥豚连忙屁颠屁颠地跑到角落,捡起三个豁口的木碗递了过去。守卫舀了满满三碗肉饭,又扔给他们两个白馒头,便转身去了下一间牢房。
三人拿着碗,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。他们都知道,这顿饭关系到下午的比试,必须吃饱喝足,才有力气去厮杀。任凡吃得很快,却也很有条理,他一边吃,一边观察着周围的人。大部分人都和他们一样,疯狂地吞咽着食物,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,只有少数几个人,眼神阴鸷,透着一股狠劲。
大约过了十几分钟,众人都吃完了饭。守卫们开始挨个打开牢房门,呵斥着让所有男人出来排队。任凡三人跟着人群走出牢房,再次来到地牢外。
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,任凡趁机打量了一下四周。虎头寨依山而建,寨墙高达三丈,上面布满了尖刺,寨子里错落有致地分布着许多木屋,不时有手持刀枪的山贼巡逻,戒备森严。任凡心里暗叹一声,想跑几乎是不可能的。
众人被守卫驱赶着,朝着寨子中央走去。沿途的山贼们纷纷驻足围观,指指点点,像是在看一场即将上演的好戏。“你们说这次谁能活下来?”“我赌那个络腮胡,看着就很能打!”“我觉得不一定,上次那个瘦小子不也杀了两个人吗?”
听着山贼们的议论,任凡的心跳越来越快。他知道,接下来的比试,将是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后,面临的第一次生死考验。
大约走了十几分钟,众人来到一处宽阔的空地,空地上矗立着一座约莫二十多米宽的大寨台。寨台由粗糙的青石板铺成,上面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迹,显然是之前比试留下的。寨台上方,摆放着七张宽大的木凳,上面坐着七个山贼头目。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,脸上一道狰狞的刀疤从额头延伸到下巴,眼神如刀,扫视着下方的众人,正是虎头寨的大当家。其余几人有的喝酒吃肉,有的怀里抱着衣衫不整的美妇,神色嚣张而冷漠。
寨台中央站着一个精瘦的汉子,腰间挎着一把鬼头刀,见众人都到齐了,便大声喝道:“都愣着干什么?还不上来抽签!”
众人不敢迟疑,排着队缓缓走上寨台抽签。任凡跟在人群后面,目光扫过台上的七个头目,将他们的样貌记在心里。很快便轮到了他,他走到那精瘦汉子身边,盯着他手中的木箱,深吸一口气,伸手进去摸出一张小纸条,上面用朱砂写着“三十四号”。
李顺溜和朱肥豚紧随其后,分别抽到了四十号和五十号。三人走下寨台,站在人群中,只听周围的山贼们已经开始下注,喧闹不已。
就在这时,寨台上的精瘦汉子再次开口,声音洪亮如钟:“想必还有人不知道规则,我再重申一遍!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下方的众人,语气冰冷地说:“抽签结果就是你们的出场顺序,一号对二号,三号对四号,以此类推!每场比试限时五分钟,五分钟内,寨台上的两人必须分出生死!如果五分钟后两人都活着,那么,就都得死!”
“所以,”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,“拿出你们的狠劲来,要么杀死对方,要么被对方杀死!好好表现,别让大当家和各位当家的失望!”
话音落下,寨台上的七个头目发出一阵哄笑,而下方的众人,脸色却一个个变得惨白如纸。任凡紧紧攥着手中的纸条,指节泛白,眼神里却没有了之前的慌乱,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冰冷的决绝。他必须活下来,无论付出什么代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