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府书房内,沉香袅袅。
陆啸天执笔的手稳如磐石,宣纸上墨迹淋漓,正是请君入瓮四个大字。
主上。暗卫统领单膝跪地,昨夜书房确有异动,血獒被药昏,千丝阵被动过,但...未失一物。
笔锋在字最后一勾猛地顿住,墨迹在宣纸上晕开一团乌云。
未失一物?陆啸天轻笑,她取走了最珍贵的东西——确认。
他起身踱到博古架前,指尖抚过那个鎏金盒。盒盖上云门暗纹的颜色比往常深了些许,像是被什么液体浸润过。
传令:三日后在京郊义庄,当众焚毁姜氏遗骨。
暗卫统领愕然抬头:可姜氏的骨灰明明已经...
她不会不来。陆啸天转身,窗外枯枝在他脸上投下狰狞的影,就像飞蛾注定要扑火。传话时说得凄惨些,就说...连块完整的骨头都凑不齐了。
消息像瘟疫般在陆府蔓延。
我蹲在井边搓洗衣裳,听着两个洗衣妇嚼舌根:
听说那妖女她娘的骨头都要被烧了,作孽啊...
盟主这是要斩草除根!你说那妖女会来吗?
来送死吗?义庄里外三层都是弓箭手!
我用力拧干手中的衣裳,水珠滴滴答答落进井里,像眼泪砸在心上。
明知这是个请君入瓮的死局,可我眼前总是浮现娘最后的样子——她把我藏在崖洞时,回头那个决绝的眼神。
云儿,活下去。
当夜,我撬开陆府库房的铜锁。
火油的味道刺鼻,却让我异常清醒。
经过马厩时,那匹通体乌黑的骏马对我打了个响鼻,像是早就等在此时。
娘,女儿不孝。
明知是刀山火海,也要闯这一遭。
京郊义庄在惨白的月光下,像一头蛰伏的巨兽。
我伏在荒草中,仔细观察着每一个角落。
东侧槐树上藏着两个弩手,西边破屋里有反光,至少二十张强弓。
义庄正中央停着一具薄棺,棺盖虚掩,露出里面森白的骨骸。
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。
即便知道这很可能是个骗局,但那具骸骨依然刺痛了我的眼睛——万一是真的呢?万一是娘受尽折磨后仅存的遗骨呢?
解决掉外围暗哨的过程干净利落。
金针封喉,尸体拖进草丛,像是一场无声的默剧。
当我像一片落叶飘进义庄时,棺木散发出的古怪气味让我心头一凛——是石灰,不是骨灰。
娘——我扑向棺木,哭喊声撕心裂肺。
却在俯身的瞬间,匕首已撬开棺底夹层。
指尖触到冰冷的铁牌,上面熟悉的云纹让我浑身一颤——是云门最高密令见令如见门主,娘真的在这里留了后手!
义庄大门轰然关闭!无数火把瞬间燃起,将黑夜照成白昼。
陆啸天站在二楼的回廊上,抚掌轻笑,那笑声在空旷的义庄里回荡:
三年了,我的好师侄,你终于来了。
弓弩手从四面八方现身,冰冷的箭镞在火光下闪着寒光。
拿下!陆啸天厉喝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我猛地掀翻棺材!
早已准备好的尸油泼洒一地,火折子落地的瞬间,的一声燃起冲天大火!
她疯了!要同归于尽!
混乱的惊呼声中,我纵身跃入火海。
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,布料瞬间焦糊,但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。
火焰是最好的掩护,浓烟是最佳的屏障,而这场大火,正是我为陆啸天准备的葬礼前奏。
冲破后窗的瞬间,箭矢如蝗虫般追来。
我反手挥剑格挡,剑锋与箭镞碰撞出刺耳的火花。
左肩突然一痛,淬毒的弩箭已没入血肉,剧痛瞬间蔓延。
她中箭了!追!
我咬牙折断箭杆,任黑色的毒血喷溅在焦土上。
跃上等候在外的黑马时,视线已经开始模糊。
黑马长嘶一声,四蹄腾空,向着漆黑的荒野狂奔。
身后的追杀声渐渐远去,而怀中的云门密令硌在心口,像娘在冥冥中的叮咛。
娘,您看着...
女儿就是爬,也要爬完这条复仇路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