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时的更鼓在远处沉闷地敲响,像为这即将到来的血腥之夜擂响战鼓。
我端着特制的狗食,走向书房外那座精铁打造的獒犬笼。
两条通体乌黑的正焦躁地在笼中踱步,它们猩红的眼睛在暗夜里闪着凶光。这是陆啸天特意从西域寻来的异种,据说能嗅出三里外的云门血脉。
三年来,至少有十几个试图夜探书房的云门旧部,最终都成了它们的腹中餐。
站住!
管家的厉喝从身后传来。我僵在原地,听着他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。
深更半夜的,喂什么狗?他一把夺过食桶,狐疑地打量着我,哑巴,你最近很反常啊。
我垂着头,比划着厨房剩饭的手势。
他冷笑一声,突然掀开桶盖——蒙汗药特有的苦涩气味顿时弥漫开来。
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!他狞笑着伸手抓向我衣领,说!谁指使你...
话音未落,我已将整桶狗食狠狠扣在他脸上!
在他发出惊呼前,三根金针精准地刺入他的哑穴。
他瞪圆了眼睛,肥胖的身躯缓缓软倒。我迅速将他拖到假山后,用枯枝败叶仔细掩盖。
必须抓紧时间了。
重新回到厨房准备狗食。这一次,我毫不犹豫地割开左腕,让温热的鲜血汩汩流入肉块中。
血珠迅速渗入肌理,散发出只有血獒才能嗅到的、属于云门嫡系血脉的特殊气息。
开饭了。我将食盆推入笼中。
两条血獒警惕地嗅闻着,突然,它们像是发现了绝世珍馐般疯狂扑向食盆,为争夺带血的肉块互相撕咬起来。
不过半柱香的工夫,药力发作,它们歪倒在地,发出震天的鼾声。
书房的门锁是巧匠打造的九转连环锁。
我取出特制的铁丝,却在触到锁眼的瞬间触发了暗藏的机关!
三支淬毒的短箭从门缝中疾射而出,擦着我的耳畔钉入身后的廊柱,箭尾的翎羽还在微微颤动。
好险。
我屏住呼吸,改用娘亲亲授的听音辨位之术。
铁丝在锁芯中极轻地拨动,凭借细微的声响判断着机括的位置。
汗水顺着额角滑落,在青石地上洇开深色的痕迹。
一炷香后,锁芯终于传来期盼已久的声。
推开沉重的檀木门,月光如水银泻地,照见满室纵横交错的银丝——是千丝阵!
这些比发丝还细的银线连通着无数机关,稍有不慎就会触发万箭齐发。
我毫不犹豫地褪去外衣,仅着单薄的中衣,施展云门秘传的柔骨功。
身体在银丝间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,像一尾游鱼在暗流中穿梭。
当终于抵达紫檀书案时,后背的衣裳已被冷汗彻底浸透。
多宝阁最上层的鎏金盒散发着熟悉的气息。
我伸手欲取,却在触碰前生生停住——
盒盖上精细地雕刻着云门暗纹,这是娘亲设下的最后一道防线。
唯有嫡系血脉以鲜血浸染,方能开启。
咬破指尖,将殷红的血珠滴在暗纹上。血液顺着纹路缓缓流淌,鎏金盒发出细微的机括转动声,盒盖应声开启。
里面静静躺着半块羊脂玉佩,和一封火漆封缄的信笺。
信匣需要双钥才能开启。
我尝试用发簪撬锁,却发现锁芯内暗藏玄机
——强行开启会立即引燃匣内的火药,将一切证据化为灰烬。
正当我一筹莫展时,怀中的半块同心玉突然开始发烫。
我鬼使神差地将玉石贴近锁孔,竟发现它们严丝合缝!
原来如此...
叶知秋,你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吗?
玉石在锁孔中轻轻转动,发出清脆的声。
信匣应声而开,泛黄的信笺映入眼帘。娘亲娟秀的字迹,此刻却带着血泪:
云儿亲启:
若你见此信,娘已不在人世。陆啸天这个畜生,因爱生恨,勾结北狄血洗云门。你父姜远为护飞云镜,被他亲手所杀。娘抱你跳崖侥幸生还,此仇不共戴天...
记住,你永远是云门最骄傲的嫡女,你的血脉纯净如雪...
字迹越到后面越显潦草,可见是在极度危急中所书。
最后几行字被泪水晕开,墨迹斑驳:
娘此生最大的遗憾,就是不能亲眼看着你长大...
但娘相信,我的云儿定会为云门讨回公道!
我颤抖着抚过每一个字,仿佛触摸到娘亲临终前的温度。
这些年支撑我活下去的恨意,终于找到了确切的归处。
那些被污蔑为的痛苦,此刻都化作了复仇的火焰。
窗外传来巡夜家丁的脚步声,火把的光影在窗纸上晃动。
我毫不犹豫地将信笺塞入口中,就着温热的泪水艰难咽下。
粗糙的纸张刮过喉咙,留下血腥的滋味。
又将那半块玉佩藏于舌下,玉石的棱角硌得生疼。
很好。
我擦去嘴角的血沫,从此真相与我骨血相融,再无人能夺走。
重新锁好信匣,将一切恢复原状。
经过獒犬笼时,那两条畜生还在昏睡。
我在管家身上搜出解药,给他喂下后悄然离去。
回到柴房时,天边已泛起鱼肚白。
我对着水缸中那个面色苍白的倒影无声宣誓,舌下的玉佩突然微微发烫,像是在回应我的誓言:
娘,您在天之灵好好看着——
女儿定要让这血海深仇,
用仇人的鲜血来洗刷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