瑞王事件之后,栖梧苑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。
姜宝宝彻底被墨千尘那雷霆万钧的冷酷手段吓坏了。
五十军棍,革爵圈禁,仅仅是因为瑞王言语轻浮,试图碰触她。
这个男人的底线和狠戾,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。
她毫不怀疑,如果自己触怒了他,下场绝不会比瑞王好多少。
她变得更加沉默,也更加谨慎。
每日如同惊弓之鸟,但凡听到院外有脚步声,都会吓得一哆嗦。
她尽可能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,吃饭时即使没有胃口,也会强迫自己多吃几口。
生怕那个男人又以“瘦了”为借口来“关心”她。
墨千尘似乎也察觉到了她更深层的恐惧。
他依旧会来栖梧苑,但次数明显减少了,即使来了,也大多只是站在远处,沉默地看着她。
或者问几句不痛不痒的起居日常,不再像之前那样强行靠近或逼迫她做什么。
这种看似“宽容”的态度,并未让姜宝宝感到安心,反而让她更加忐忑。
她看不透这个男人到底想做什么,这种悬在头顶、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利剑,比直接的惩罚更令人煎熬。
这日,姜宝宝坐在窗边,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秋雨,手中无意识地绞着一方丝帕。
春桃端着一碟新做的桂花糕进来,小心翼翼地放在她面前。
“小姐,您午膳没用多少,用些点心吧?”
“是厨房新做的,用的都是顶好的材料。”
春桃轻声劝道。
姜宝宝瞥了一眼那精致的糕点,摇了摇头,没什么兴致。
春桃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脸颊和眼底的青黑,心疼不已,忍不住低声道。
“小姐,您别太怕王爷了。”
“其实王爷对您,真的很不一样。”
姜宝宝闻言,猛地抬起头,看向春桃,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和更多的警惕。
“不一样?哪里不一样?因为他没有像对瑞王那样对我吗?”
“不是的。”
春桃连忙摆手,压低声音。
“奴婢是说,王爷对您,是很好的。您忘了以前。”
“以前?”
姜宝宝蹙起秀眉。
“春桃,你也知道我以前的事?我跟他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春桃张了张嘴,想起老爷夫人的严厉叮嘱和王爷那冷冽的眼神,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,只能含糊道。
“总之王爷是不会伤害您的,小姐您放宽心。”
不会伤害?
姜宝宝想起他强行喂食时的冰冷,宣告所有权时的霸道,处置瑞王时的狠戾。
这难道不算是另一种伤害吗?
她不再追问,心中却对那个被所有人讳莫如深的“过去”,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好奇。
她和那个可怕的男人,以前究竟是什么样的?
这时,一个小丫鬟进来禀报。
“小姐,王爷命人送了些东西过来。”
姜宝宝心下一紧,下意识地站了起来。
只见福伯带着几个下人,抬着几个箱笼走了进来,脸上带着恭敬的笑容?
“姜小姐,王爷寻了些小玩意儿,给您解闷。”
箱笼打开,里面并非是金银珠宝,而是各式各样新奇有趣的物件。
有做工极其精巧、会自己走路敲鼓的机关木偶。
有来自海外、能看清叶片脉络的琉璃镜。
有一套晶莹剔透、触碰会发出悦耳声响的琉璃风铃。
甚至还有几本装帧精美、绘着奇花异兽和图解机关术的彩绘本。
这些东西,一看就是花了极大心思搜罗来的,并非俗物,而且明显是投她这个年纪的少女所好。
新奇,有趣,带着未泯的童心。
姜宝宝看着这些东西,愣住了。
她没想到,那个冷冰冰、煞气凛然的男人,会送她这些哄小孩子似的玩意儿?
“王爷说,小姐若有什么喜欢的,或者还想寻什么稀罕物,尽管吩咐老奴。”
福伯笑着说道。
姜宝宝没有说话,只是看着那些东西,心情复杂。
他这是在讨好她?
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控制和驯服?
她不敢碰那些东西,只是让春桃将它们收了起来。
然而,夜深人静时,她躺在床上,眼前却不自觉地浮现出那套琉璃风铃的样子,想象着它在风中叮咚作响的清脆声音。
还有那彩绘本上绘制的,她从未见过的、能在天上飞的大木鸟滑翔翼。
接下来的几天,墨千尘送东西送得越发频繁。
有时是新奇的种子,让她可以在院子里开辟一小块地自己种植。
有时是温驯漂亮的西域小猫,毛茸茸的一团,喵喵叫着蹭她的脚踝。
甚至有一次,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对羽毛艳丽、会说简单人言的鹦鹉。
他不再强行出现在她面前,却用一种无声的方式,无处不在的渗透着她的生活。
姜宝宝从一开始的抗拒和警惕,到后来,偶尔也会对着那憨态可掬的机关木偶露出一点笑意。
会偷偷去摸那只小猫柔软的毛发,会驻足聆听鹦鹉叽叽喳喳地学舌。
她不得不承认,这些东西,确实在一定程度上驱散了她的一些恐惧和寂寞。
但她心中的戒备,并未完全放下。
她始终记得,送这些东西的,是那个一句话就能决定他人生死、霸道地宣告她所有权的可怕男人。
这天,姜宝宝抱着那只西域小猫,在院子里晒太阳。
小猫在她怀里发出舒适的呼噜声,温暖柔软的感觉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。
墨千尘不知何时走了过来,站在不远处的回廊下,静静地看着她。
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穿着正式的冕服或蟒袍,而是一身较为轻便的玄色常服。
少了几分肃杀,却依旧难掩其天生的冷峻与威严。
姜宝宝察觉到他的目光,身体瞬间僵硬,抱着猫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。
小猫不舒服地“喵”了一声,从她怀里跳了下去,跑开了。
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凝滞。
墨千尘看着空了的怀抱和她又变得紧张的小脸,眸色微深。
他缓步走了过来。
姜宝宝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。
墨千尘脚步顿住,不再靠近,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白的指尖上,沉默了片刻,忽然开口问道。
“那只猫,喜欢吗?”
他的声音依旧低沉,却似乎比平时少了几分冰冷。
姜宝宝没想到他会问这个,愣了一下,才低着头,极小幅度地点了点。
“嗯。”
墨千尘应了一声,目光扫过她略显单薄的衣衫。
“天凉了,多穿些。”
说完,他竟没有再停留,转身便离开了。
姜宝宝站在原地,看着他离去的背影,心中充满了茫然。
他刚才是在关心她?
用这种近乎平淡的语气?
这比她预想中的任何一种情况都要奇怪。
她宁愿他像之前那样霸道强硬,或者冷酷无情,至少那样她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。
可现在这种看似“平和”的相处,反而让她更加无所适从,心中的那根弦绷得更紧。
她开始小心翼翼地试探。
她故意在用膳时,将他派人送来的、她平日里最爱吃的一道菜原封不动地剩下。
结果,第二天,那道菜便从餐桌上消失了,换成了另一道同样精致、却并非她偏爱的菜肴。
他没有来质问,也没有任何表示。
她故意在他送来的彩绘本上,用朱笔画了几个难看的叉。
结果,第二天,福伯又送来了一套全新的、一模一样的彩绘本,依旧笑容可掬,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她甚至鼓起勇气,在一次他远远看着她时,故意将那只他送的、会敲鼓的机关木偶,“失手”掉在了地上,摔掉了一只手臂。
她紧张地等待着可能的怒火。
然而,来的只有福伯和一名手巧的工匠,默默地将木偶修复如初,依旧沉默地送了回来。
墨千尘本人,并未出现。
一次次的试探,如同石沉大海。
那个男人用他绝对的权势和耐心,将她所有小心翼翼的反抗和挑衅,都无声地化解了。
他像是在编织一张巨大而柔软的网,将她困在其中,既不收紧,也不放开,只是用这种无处不在的“好”,慢慢消磨着她的恐惧和抗拒。
姜宝宝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。
她看不透他,猜不透他到底想做什么。
这种未知,比直接的威胁更让她感到恐惧。
而那份被所有人刻意隐瞒的“过去”,也如同一个巨大的谜团,在她心中不断发酵。
她和他之间,到底发生过什么?
为什么他会对她如此执着?
又为什么,她会独独忘了他?
恐惧依旧存在,但在恐惧的深处,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明确察觉的、对真相的好奇,正在悄然滋生。
她站在栖梧苑的秋千上,轻轻荡着,看着高墙之外湛蓝的天空。
那个男人,用他的霸道和冷酷,在她周围筑起了无形的牢笼。
而现在,他似乎正试图,用另一种方式,打开这牢笼的门。
只是,被恐惧笼罩的她,还敢走出去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