竹林里的风带着潮湿的凉意,吹得竹叶沙沙作响,混着细碎的虫鸣,像无数只小爪子在挠人心尖。
脚下的泥土黏腻发软,踩上去能隐约感觉到底下有东西在蠕动,让人头皮发麻。
苗阿婆走在最前面,竹篮晃悠悠的,里面的蛊虫却异常安分,连最喜动的铁线蛇都蜷着身子。
她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凌渊,浑浊的眼睛里闪过复杂的光,像是在确认什么,又像是在犹豫。
“苗阿婆,蛊变是什么样的?”林晓忍不住开口,声音压得很低,怕惊扰了周围的虫群。
她的探测仪还在低鸣,屏幕上的蛊虫信号越来越密集,却始终绕着凌渊周身的黑雾打转。
苗阿婆的脚步顿了顿,叹了口气,声音里满是疲惫。
“蛊与人本是共生,可三十年前那场变故后,村里的蛊开始反噬主人。”她的手指摩挲着竹篮边缘,“被反噬的人会变得疯疯癫癫,眼睛里爬满蛊虫,最后连自己是谁都忘了。”
她的声音有些哽咽,“我的孙子就是这样,去年秋天,他养的蚕蛊反噬,现在还锁在村尾的柴房里。”
赵武听得眉头紧锁,从布包里掏出陈阿公交代的艾草,分给几人:“把艾草别在衣襟上,能挡些普通蛊虫。”
他自己先别了一把,又想给沈砚递去,却被凌渊冷冷的目光盯住。
凌渊的黑雾悄然缠上沈砚的衣襟,形成一层无形的屏障:“不用,我能护着他。”
赵武悻悻地收回手,心里嘀咕这小子的占有欲真是刻进骨子里了。
沈砚低头看着凌渊攥着自己的手,指尖泛白,显然是怕自己离他半步。
他轻轻挣了挣,没挣开,反而被攥得更紧。
“别闹。”沈砚的声音放柔,带着点无奈的笑意,“艾草只是辅助,不会影响你。”
凌渊抿着唇,还是不太情愿,却慢慢松开了些,允许沈砚接过艾草别在衣襟上。
走了约莫一刻钟,竹林突然开阔起来,露出一片依山而建的吊脚楼。
吊脚楼的柱子都缠着发黑的麻绳,上面挂着风干的蛊虫尸体,有些尸体还在微微抽搐,像是没死透。
村口的空地上坐着几个村民,都低着头,头发遮住脸,手里无意识地搓着泥土,身边爬满了细小的线虫。
“他们是还没被完全反噬的。”苗阿婆的声音压得很低,“白天还能保持神智,到了晚上,蛊虫就会控制他们的身体。”
她刚说完,一个村民突然抬起头,眼睛里爬满了白色的蛆虫,直勾勾地盯着沈砚,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。
凌渊立刻将沈砚挡在身后,黑雾凝成尖刺,直指那个村民:“不准看他。”
尖刺离村民的额头只有一寸时,苗阿婆突然喝止:“别伤他!他只是被蛊虫迷了心智!”
她从竹篮里掏出一把粉末,撒在村民身上,那些白色蛆虫瞬间蜷缩成球,掉在地上死去,村民也重新低下头,恢复了呆滞的模样。
“这是‘驱虫粉’,用蛊母的蜕皮磨的。”苗阿婆收起粉末,语气凝重,“但所剩不多了,蛊母失踪后,再也没蜕过皮。”
沈砚突然想起《蛊村纪事》里的记载,蛊母是所有蛊虫的王,一旦失踪,蛊虫就会失去控制,开始反噬人类。
“检测到村民体内有微弱的混沌力残留。”系统的声音轻轻响起,带着点困惑,“像是被碎片的力量影响过,却又很杂乱,不像是主动留下的。”
沈砚的指尖顿了顿,看向凌渊,他的金瞳正盯着吊脚楼深处,指尖的黑雾轻轻跳动,像是在回应什么。
“里面有我的东西。”凌渊突然开口,声音带着笃定,“很重要的东西。”
他记不起那是什么,却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牵引,顺着那股牵引望去,正是村尾那间最破旧的吊脚楼,门口挂着厚厚的黑布。
苗阿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脸色突然变了:“那是蛊母的巢穴,三十年前陈先生进去过,出来后就说找到了‘混沌的踪迹’。”
她的声音有些发颤,“但里面的蛊虫太凶了,这些年进去过的人,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。”
赵武从背包里掏出陶瓮,倒出一点驱蛊水,抹在匕首上:“兵来将挡水来土掩,总不能在这等着蛊变扩散。”
林小树的魂灵飘在旁边,突然指向蛊母巢穴的方向:“里面有两道气息,一道是混沌力,另一道……很邪恶,像是在吞噬混沌力。”
几人刚要往前走,一个穿碎花布衫的小姑娘突然从吊脚楼里跑出来,扑到苗阿婆怀里,哭得撕心裂肺。
“阿婆!阿爹又犯病了!他要抓我喂蛊!”小姑娘的脸上满是泪痕,胳膊上有几道抓痕,还在渗血。
苗阿婆的脸色瞬间白了,一把抱起小姑娘:“带我去看看!”
几人跟着苗阿婆来到一间吊脚楼里,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。
一个中年男人正蜷缩在墙角,眼睛里爬满了黑色的蛊虫,手里攥着一把镰刀,嘴里念叨着:“蛊要饿了……喂蛊……”
看到沈砚几人,他突然猛地站起来,挥舞着镰刀冲过来,眼睛里的蛊虫疯狂蠕动。
“小心!他被‘食魂蛊’反噬了!”苗阿婆嘶吼着,将小姑娘护在身后,“食魂蛊会吃人的神智,让人事事听从蛊虫的命令!”
赵武立刻举起匕首,驱蛊水在刀刃上泛着银光,却被凌渊抢了先。
凌渊一把将沈砚推到门外,黑雾暴涨,凝成一张巨网,将中年男人牢牢困住。
“不准伤他。”凌渊的金瞳里满是戾气,黑雾从网眼渗出,缠上中年男人眼睛里的蛊虫,“也不准伤任何人。”
蛊虫碰到黑雾就发出滋滋的声响,瞬间化为黑水,中年男人也瘫软在地上,恢复了神智,茫然地看着周围。
“多谢你。”中年男人喘着气,对凌渊拱了拱手,“我……我刚才什么都不记得了。”
苗阿婆松了口气,从竹篮里掏出一颗黑色的药丸,递给中年男人:“这是安神蛊的虫卵,吃下去能暂时压制食魂蛊。”
沈砚走进屋里,目光落在墙角的陶罐上,里面装着半罐暗红色的液体,表面浮着一层蛊虫的尸体。
“这是用蛊母的尿液泡的药引。”苗阿婆注意到他的目光,解释道,“三十年前陈先生留下的,说能暂时稳住反噬的蛊虫,可现在也快用完了。”
她的声音里满是绝望,“要是再找不到蛊母,村里的人都会变成刚才那样,最后被蛊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。”
林晓的探测仪突然发出急促的提示音,屏幕上跳出一行红色的字:“检测到蛊母巢穴有强烈混沌力波动,疑似碎片信号。”
沈砚的心头一紧,看向凌渊,他的金瞳正亮得惊人,指尖的黑雾朝着蛊母巢穴的方向延伸,像是在呼应。
“他在里面。”凌渊突然开口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我的……一部分,在里面。”
他记不起那部分是什么,却能感觉到那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,正在被什么东西折磨,疼得他心脏都在抽痛。
苗阿婆看着凌渊,突然跪了下来,老泪纵横:“后生仔,求你救救蛊村吧。”
她的额头磕在地上,“陈先生当年说,只有混沌力能唤醒蛊母,只有蛊母能控制住所有蛊虫,你是唯一的希望了。”
凌渊没理苗阿婆,只是转身看向沈砚,金瞳里的戾气褪去,只剩下担忧。
“里面很危险。”他攥紧沈砚的手,指尖微微颤抖,“我一个人进去,你在这里等我。”
他怕里面的东西伤到沈砚,哪怕只是一点擦伤,他也无法容忍。
沈砚摇摇头,反手攥紧他的手,眼底满是坚定:“我和你一起去。”
他知道凌渊担心自己,但他更怕凌渊一个人面对危险,就像过去无数个世界里那样,他想和他并肩。
赵武收起匕首,拍了拍胸脯:“我也去,好歹懂点民俗,能搭把手。”
林晓抱着弟弟的魂灵,也点了点头:“我们也去,我弟弟能感知魂气,说不定能帮上忙。”
苗阿婆擦干眼泪,从竹篮里掏出几个香囊,递给几人:“这是防蛊香囊,里面有蛊母的鳞片,普通蛊虫不敢靠近。”
她的目光落在沈砚和凌渊相握的手上,突然笑了,“陈先生当年说,混沌和气运相辅相成,你们两个在一起,一定能成。”
凌渊将香囊别在沈砚的衣襟上,又仔细检查了一遍,确保没有遗漏。
“待在我身边,不准离开半步。”他的声音带着偏执的坚定,金瞳里满是认真,“要是敢乱跑,我就把你锁在我身边,再也不让你走。”
沈砚失笑,轻轻点头:“好,我不离开。”
几人朝着蛊母巢穴走去,吊脚楼里的村民都探出头来,眼神里满是期待和担忧。
林小树的魂灵飘在姐姐身边,轻声说:“陈先生的残魂在前面等我们,他说蛊母没有失踪,只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。”
林晓握紧弟弟的手,脚步也坚定了些。
蛊母巢穴的黑布越来越近,里面传来隐约的虫鸣,还有一股熟悉的混沌力气息,混杂着邪恶的吞噬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