通道尽头的微光越来越亮,踏出最后一步时,潮湿的雾气瞬间裹住了几人。
不同于教堂的霉味,这里的空气里满是糯米浆糊的甜腻,混着老槐树的腥气,呛得人鼻腔发紧。
眼前是个被浓雾笼罩的村落,土坯房的屋顶盖着枯黄的茅草,墙根下立着密密麻麻的纸人。
纸人穿着褪色的红衣,脸上用朱砂画着模糊的五官,一律朝着村口的老槐树方向,像是在朝拜。
“这就是纸人村?”赵武皱着眉,将摄像机扛到肩上,镜头扫过那些纸人,“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,怪渗人的。”
他刚说完,最前排的纸人突然轻轻晃了一下,朱砂画的眼睛似乎动了动,正对着他的方向。
凌渊猛地将沈砚往身后一拉,指尖泛出淡黑的雾气。
黑雾刚触碰到靠近的纸人,那纸人的红衣就像被泼了墨,瞬间褪色成灰,瘫软在地上。
“离他远点。”凌渊的声音还带着虚弱,语气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强硬,金瞳死死盯着那些纸人。
沈砚扶住他的胳膊,能感觉到他指尖的颤抖,不是害怕,是护着自己的本能。
他抬手拍了拍凌渊的手背,轻声道:“我没事,先看看村里的情况。”
凌渊的身体才稍稍放松,却依旧攥着他的衣角,目光扫过每个纸人,像在排查威胁。
林晓的目光落在纸人的衣襟上,突然僵住,从背包里翻出张褪色的照片。
照片上是个穿校服的少年,怀里抱着个纸人挂件,挂件的绣纹和眼前纸人红衣上的缠枝莲一模一样。
“是我弟弟的挂件。”她的声音发颤,指尖抚过照片,“他失踪前说,要去一个‘满是纸人的村子’找朋友。”
“检测到纸人身上有残留的生人气息。”系统的声音轻轻响起,带着点谨慎,“不是怨灵,更像……活人的气息被封在了里面。”
沈砚弯腰捡起刚才被黑雾褪了色的纸人残骸,指尖摸到纸人胸腔里有硬物,拆开一看,是枚小小的铜制长命锁,刻着“林”字。
“是你弟弟的?”沈砚将长命锁递给林晓,目光扫过村落深处,“村里应该还有人,纸人是用来‘镇’东西的。”
话音刚落,远处传来吱呀的开门声,一间土坯房的门被推开条缝,露出半张布满皱纹的脸。
赵武立刻握紧了手里的黄符,却被沈砚按住手腕。
“别冲动。”沈砚摇摇头,“他没有恶意,身上没有怨念。”
几人慢慢走近,才看清门后的老人——穿粗布黑衣,手里攥着根拐杖,脸上的皱纹深得能夹住灰,正是守村人陈阿公。
陈阿公浑浊的眼睛在几人身上扫过,最后停在凌渊身上,突然哆嗦了一下,拐杖拄在地上发出笃笃的响。
“混沌气……是阴婚的‘新郎’来了?”他嘴里念念有词,眼神却瞟向沈砚,“不行不行,今年的‘新娘’已经选好了,不能换。”
凌渊的黑雾瞬间暴涨,将沈砚彻底护在身后,金瞳里泛起戾气:“不准说他。”
陈阿公被吓得后退一步,撞在门框上,却突然反应过来,指着凌渊腰间的皮质小袋:“你是……当年陈先生的人?”
沈砚想起小袋里的信纸,掏出递给陈阿公:“您认识写这信的中国商人?”
陈阿公接过信纸,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些,手指抚过娟秀的字迹,叹了口气:“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,陈先生是来阻止阴婚的。”
原来纸人村的阴婚不是民俗,是百年前留下的诅咒。
村里每十年要选一位“新娘”,用纸人替身嫁给老槐树下的怨灵,否则怨灵就会屠村。
三十年前陈先生试图解开诅咒,却被村民当成异端赶走,临走前留下话,说将来会有“带混沌气的人”来终结这一切。
“今年又到选新娘的时候了。”陈阿公的声音低了下去,眼神躲闪,“村里的姑娘都跑光了,只能……只能用外来的姑娘。”
林晓的心猛地一沉,抓着沈砚的胳膊:“我弟弟会不会是因为发现了这个,才被他们……”
赵武突然低喝一声,指向林晓身后:“小心!”
不知何时,几个纸人悄无声息地绕到了林晓身后,红衣飘得猎猎作响,朱砂画的嘴巴咧开,像是在笑。
凌渊的黑雾比他的动作更快,瞬间缠上那些纸人,将它们拽到半空,狠狠砸在地上,纸人瞬间碎成纸屑。
“不准碰她。”凌渊的语气冷得像冰,金瞳里的偏执又重了几分,“离我们远点。”
他不是在意林晓,是怕这些东西惊扰到沈砚——刚才林晓抓着沈砚胳膊时,他就已经按捺不住敌意了。
陈阿公看着碎掉的纸人,突然哭了起来,拐杖狠狠砸着地面:“造孽啊!这些纸人里都是之前反抗的村民,被怨灵封在了里面!”
他颤抖着指向老槐树,树干上缠着密密麻麻的红绳,绳上挂着纸人,最顶端的纸人穿着崭新的红衣,脸上的五官竟和林晓有七分像。
林晓吓得后退一步,脸色惨白:“他们要选我当新娘?”
“不止是你。”沈砚的目光落在老槐树的树洞里,那里透出微弱的红光,“树洞里有活人的气息,应该还有其他被抓来的人。”
“宿主,树洞深处有强烈的怨念核心。”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,带着点担忧,“碎片的力量还没恢复,直接靠近会被怨念反噬。”
沈砚刚要回应,就感觉凌渊的手攥得更紧了,低头一看,凌渊的指尖泛着淡淡的黑气,是力量透支的征兆。
“我没事。”凌渊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,立刻收敛了黑气,却还是固执地挡在他身前,“我能护着你。”
他记不清自己的力量从何而来,只知道只要能守住身后的人,哪怕耗尽所有力气也没关系。
赵武突然发现陈阿公的袖口露出半截纸人胳膊,颜色是新鲜的粉色,显然刚做不久。
“这纸人是给谁的?”赵武一把抓住他的手腕,语气凌厉,“你是不是还在帮怨灵做事?”
陈阿公挣扎着躲开,拐杖指向村西头:“是王婆婆让我做的,她是村里的‘纸娘’,所有纸人都是她绣的。”
几人跟着陈阿公往村西头走,雾气越来越浓,纸人的数量也越来越多。
这些纸人的五官更清晰,甚至能看清表情,有的哭有的笑,像是在模仿活人的神态。
林晓的探测仪持续发出低鸣,屏幕上的能量曲线忽高忽低,显示有活物在附近移动。
王婆婆的家是间挂满绣线的土坯房,门口摆着张绣架,上面绣着个红衣纸人,眉眼竟和沈砚有几分相似。
凌渊看到绣架的瞬间,黑雾猛地将绣架掀翻,红衣纸人掉在地上,被黑雾缠上,瞬间烧成灰烬。
“不准绣他。”凌渊的声音带着偏执的占有欲,金瞳死死盯着绣架,“只有我能看。”
沈砚无奈又心软,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:“别生气,只是个纸人。”
凌渊却不依,攥着他的手往自己身边带了带,下巴抵在他颈窝,像宣示主权:“你的样子,只能我看。”
房内突然传来咳嗽声,王婆婆从里屋走了出来,手里还拿着根绣针,针尖沾着红色的丝线,像是血。
她的眼睛是浑浊的白色,显然已经瞎了,却准确地“看”向沈砚的方向,嘴角勾起诡异的笑:“终于来了,‘混沌气’的新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