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砚的指尖在石窗沿轻轻敲击,节奏与锁链晃动的频率渐渐重合。
窗外的云海开始翻涌,天界的晨钟从云层深处传来,一声比一声悠远。
人界的轮廓在晨光中愈发清晰,能看见玉泉宗方向飘起的袅袅青烟。
“在担心?” 临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沈砚回头,看见他正把玩着那截松垮的锁链。
缚灵咒的金光又淡了些,青色的浸润痕迹漫过了第三个符文。
“仙将已经过去了。” 沈砚说。
临渊忽然笑了,将锁链往手腕上绕了两圈,再松开时,链身竟凭空短了半尺。
“他们能比得上你?” 他挑眉,墨黑的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,“你布的阵法,只有你最清楚弱点。”
沈砚没接话。腕间的蛇形印记忽然发烫,像是在应和临渊的话。
【沈砚,同心咒的感应在增强。】系统的声音轻轻响起,带着点分析的意味,【碎片似乎能通过印记感知你的情绪波动。】
石殿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,是守塔的仙娥送早膳来了。白玉托盘里放着天界特有的清露和灵果,蒸腾的热气中飘着淡淡的莲香。
“锁魂塔的膳食,倒是比天界的有趣。” 临渊凑过来,鼻尖在托盘上方轻轻嗅了嗅,“至少有烟火气。”
沈砚拿起一颗灵果,刚要入口,手腕却被临渊按住。“这个不能吃。” 他指尖点过果蒂处的细小黑斑,“人界的瘴气沾了点在上面,神仙吃了会滞涩灵力。”
那黑斑细微得几乎看不见,像是被针尖轻轻戳过。
沈砚挑眉。原主的记忆里,锁魂塔的食材都经过三重净化,绝不可能沾染上界瘴气。
“你怎么知道?” 他问。
临渊突然倾身,在他耳边轻吹了口气。“因为这味道,”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冷香钻进沈砚耳道,“在地界闻了十万年。”
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,沈砚下意识偏头,却撞进他含笑的眼底。
那双墨黑的瞳孔里,清晰地映着自己泛红的耳尖。
【沈砚,碎片的占有欲以非攻击性方式呈现时,灵魂共鸣强度会提升。】系统的声音带着点微妙的起伏,【这或许是收集碎片的有效途径。】
第七层突然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,比往常重了许多。
沈砚起身时,临渊的指尖快如闪电,在他衣摆上勾了一下。“别去。” 他语气平淡,指尖却泛着青白,“不过是哪个妖物想趁机吸引你的注意。”
“我是塔主。” 沈砚拨开他的手。
临渊的眼神瞬间暗了下去,像被乌云遮住的月亮。
他突然抓住沈砚的腰带,将人往回拽了半寸。“我说了,别去。”
这次的力道带着不容抗拒的执拗,玄色的腰带被攥出深深的褶皱。
沈砚无奈,只好扬声问外面的仙将:“第七层怎么了?”
“回塔主,” 仙将的声音隔着石门传来,“是昨日冲破禁制的蛇妖,不知为何突然蜷缩在角落,像是受了惊吓。”
临渊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,快得像错觉。“看吧。”
他松开手,指尖在沈砚腰侧轻轻蹭了蹭,“我说过,是小把戏。”
沈砚的目光落在他泛白的指节上。
刚才那瞬间,他分明感觉到一股极淡的黑气顺着石阶飘向第七层。
【沈砚,检测到第七层有微弱的混沌之力残留。】系统适时道,【是碎片的气息,他似乎在暗中帮你处理麻烦,又不想被发现。】
石窗外的云海渐渐散去,露出天界的南天门。
往来的仙官踩着祥云穿梭,衣袂翻飞如白色的蝶群。
更远处的地界黑雾中,闪过几缕银白色的光。
那是地界特有的月光草在夜间发光,此刻却出现在白日,显然是有妖物在异动。
“想去看看吗?” 临渊忽然问,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地界,“地界的月光草,开花时会连成银色的河,比天界的星河好看百倍。”
沈砚收回目光。原主的典籍里记载,月光草只在纯阴之地生长,周围常有千年以上的大妖盘踞。
“锁魂塔的职责是镇守,不是观光。” 他说。
临渊低笑出声,突然抓住他的手,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。
隔着薄薄的白衣,能感受到他微凉的体温下,那颗心脏正缓慢而有力地跳动。
“这里,” 临渊的声音带着蛊惑的磁性,“比锁魂塔的任何禁制都清楚,你其实想去看看。”
他的指尖在沈砚手背上轻轻画圈,动作带着不容错辨的亲昵。
腕间的蛇形印记再次发烫,这次竟浮现出细小的银色纹路,像是月光草的花瓣。
沈砚猛地抽回手。印记上的银纹瞬间隐去,只留下淡淡的红痕。
“放肆。” 他沉声道。
临渊却像没听见,反而得寸进尺地凑近。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,” 他的鼻尖几乎要碰到沈砚的脸颊,“你在想,为什么我一个阶下囚,会知道这么多三界秘辛。”
他顿了顿,墨黑的眼睛里翻涌着偏执的光:“因为我等了你很久,久到把三界的每个角落都摸透了,就为了…… 等你出现的这一天。”
【沈砚,碎片的执念中出现了 “等待” 的情绪。】系统的声音带着点惊讶,【这种情绪在前几个世界也有体现,似乎是跨越时空的共性。】
石殿外传来仙将的通报声,这次带着明显的急切:“塔主,玉泉宗的传讯符到了,说妖物已经退去,但留下了些奇怪的东西。”
沈砚转身时,临渊突然伸手,在他发间摘下片细小的竹叶 —— 正是昨日被他藏进袖中的那片。
“记得早点回来。” 临渊将竹叶塞进沈砚掌心,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挠了一下,“我会数着锁链晃动的次数等你。”
沈砚握着那片冰凉的竹叶,快步走出石殿。
第八层的仙将正捧着新的传讯符等候,符纸上用朱砂画着个扭曲的蛇形图腾,与临渊脚踝锁链上的暗纹有七分相似。
“玉泉宗的修士说,妖物退去前,在山门立柱上刻了这个。” 仙将脸色凝重,“像是在挑衅。”
沈砚的指尖摩挲着符纸上的图腾,忽然想起临渊方才说的月光草。
地界的妖物,为何会用蛇形图腾?又为何偏偏在他布下的阵法前留下印记?
【沈砚,图腾中蕴含的混沌之力与临渊同源,但波动频率不同。】系统的声音带着点困惑,【像是…… 刻意模仿的。】
通往塔顶的石阶在脚下泛着微光,沈砚抬头望向第九层的方向。石窗后,那抹白色的身影正静立不动,像尊精致的玉雕。
他忽然有种预感,这个被囚在锁魂塔九层的白衣人,或许比他想象的更复杂。
而腕间的蛇形印记,还在隐隐发烫,像是在无声地提醒着什么。
沈砚握紧掌心的竹叶,转身走向人界的方向。
云海在他脚下流淌,三界的风穿过衣袂,带着锁魂塔的冷香,一路往玉泉宗飘去。
他不知道的是,当他的身影消失在云层中时,第九层的石殿里,临渊正将那截短了半尺的锁链,一圈圈缠绕在自己的指尖,直到勒出深深的红痕。
“数到第一百次,你就会回来了吧。” 他对着空荡的石殿轻声说,墨黑的眼睛里,是化不开的偏执与期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