药房的药柜泛着陈年的木味,瓷瓶上的标签大多褪色,唯有最上层的黑陶瓶贴着朱砂符,与祭血堂的镇魂符同源。
沈砚刚踮脚去够那瓶子,手腕就被黑雾缠得发紧。
凌渊的声音裹着药香:“太高了。”
他的黑雾窜上柜顶,将黑陶瓶卷下来,动作却没轻没重,瓶底磕在画案上,滚出几粒深紫色的药丸,落在沈砚脚边。
“是用藤籽做的。” 沈砚捡起一粒,药丸表面的纹路与守护藤的种子完全吻合,“和储藏室的药方对上了。”
凌渊的黑雾突然收紧,勒得他腕骨生疼:“不准碰。”
他的雾丝卷起药丸扔进香炉,火苗 “噗” 地窜高,烧出的烟竟泛着暗紫色,与守护藤被灼伤时的烟色一致。
“脏东西。” 凌渊的声音里窜起戾气,碧色的光在雾霭中跳动,“敢用藤籽炼药,都该烧了。”
沈砚看着他炸毛的样子,指尖拂过药柜底层的抽屉 。
锁孔是八卦形状,与艮位石雕的凹槽吻合。
“这里有东西。” 他刚拿出青铜兵符,就被凌渊按住手。
“我来。” 凌渊的雾丝卷过兵符,小心翼翼地插进锁孔,动作却带着点赌气的蛮横,“说了别伤着手。”
抽屉弹开的瞬间,一股浓郁的龙涎香涌出来,压过了药味。
里面铺着块明黄色的绸布,放着本烫金的手札,封面上盖着皇帝的私印。
“是他的东西。” 凌渊的声音冷下来,黑雾在绸布上扫过,留下几道漆黑的爪痕,“敢把脏东西藏在这里。”
沈砚翻开手札,墨迹比太医手札的更新,开头写着 “借运之法”。
后面跟着密密麻麻的批注:“以太子骨血为引,聚陵中龙气”“七月初七,玄武湖龙舟宴,取活祭魂魄”。
“是皇帝的笔记。” 沈砚的指尖顿在 “太子骨血” 四个字上,声音发沉,“他在用你的气运续命。”
凌渊的黑雾在一旁僵住,碧色的光一点点暗下去。
他不懂什么借运,却本能地厌恶那行字,雾丝突然将手札卷起来,狠狠砸向药柜。
木柜应声开裂,露出里面藏着的暗格,整整齐齐码着十几个琉璃瓶,每个瓶底都沉着半寸高的暗红色液体,标签上写着 “渊” 字。
“是我的血。” 凌渊的声音发颤,黑雾剧烈翻涌,竟在周身燃起幽蓝的火,“他们抽我的血……”
沈砚按住他发抖的雾,指尖触到琉璃瓶的冰凉。
瓶身刻着细小的刻度,从 “一月” 到 “十二月”,最后一瓶的日期停在七月初七。
“和药方上的日期吻合。”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,“他们每月取你的血,炼药续命。”
药房的地砖突然震动,药柜上的瓷瓶纷纷坠落,砸在地上的碎片里,滚出些风干的草药,与画中药圃的草药一模一样。
【混沌碎片回收率 10.7%。】
系统的声音混在碎裂声里,带着点像叹气的沉郁:“这些草药是‘锁魂草’,能固定魂魄与尸身的联系,皇帝用它防止凌渊的魂魄脱离控制。”
沈砚的目光扫过满地药草,突然注意到墙角的阴影里。
暗紫色的守护藤正顺着砖缝往里钻,叶片指向药房深处的石门,那里的符纸正在发烫。
“藤藤在指路。” 凌渊的声音亮起来,像是找到了主心骨,黑雾拽着沈砚就往石门冲,“跟着它走。”
他的雾丝在沈砚脚踝缠成环,却在经过那堆琉璃瓶时,刻意用黑雾将其罩住。
怕那些血瓶晃到沈砚。
石门后的甬道比想象中宽,两侧的石壁嵌着长明灯,灯油泛着与黑陶瓶药丸相同的紫色,烧出的光映得两人影子发暗。
“是用藤油点灯。” 沈砚看着灯芯上跳动的紫火,“他们把守护藤的一切都榨干了。”
凌渊的黑雾突然停住,转身将他按在石壁上。
紫火的光映着他模糊的轮廓,雾丝轻轻擦过沈砚的唇角:“记住了,等出去了,我带你去看真正的藤林。”
他的声音里带着点孤注一掷的认真,雾霭里的金瞳亮得惊人:“比这陵里的好看百倍。”
沈砚刚点头,就听见前方传来锁链拖动的轻响,与主墓室玄铁锁链的声音一致。
凌渊的黑雾瞬间绷紧,将沈砚护在身后,碧色的光焰窜得老高:“是锁魂阵的方向。”
他的雾丝在两人周身织成屏障,却不忘用最外层的雾霭将沈砚脚踝的环缠得更紧。
怕路上颠簸,把人颠散了。
甬道尽头的石门虚掩着,透出浓郁的血腥气,混着龙涎香,与祭祀台的味道重叠。
沈砚从凌渊的雾霭缝隙里望过去。
是间圆形的石室,中央立着个巨大的八卦阵盘,阵眼处嵌着块墨玉,正是主墓室棺台底下的那块。
而墨玉周围,缠着七道玄铁锁链,锁链的另一端,拴着七个披麻戴孝的人偶,每个偶人的胸口都贴着黄符,符上写着凌渊亲卫的名字。
“是我的人。” 凌渊的声音咬着戾气,碧色的光焰几乎要将屏障烧穿,“他们连死人都不放过。”
沈砚的指尖抚过阵盘边缘的刻字:“是‘七煞锁魂阵’,用亲卫魂魄加固,这样你的气运就跑不了了。”
他突然明白皇帝为何要调走西境的兵。
那些亲卫是凌渊最信任的人,用他们的魂魄做阵眼,才能最大限度地锁住凌渊的气运。
凌渊的黑雾突然转向他,金瞳里翻涌着血色:“不管什么阵,我都能破。”
“别硬拼。” 沈砚拽住他的雾,从怀里掏出龙凤佩,“用这个。”
玉佩与墨玉相触的瞬间,整个石室剧烈震颤,八卦阵盘发出刺耳的嗡鸣,那些人偶胸口的黄符纷纷自燃,露出底下刻着的字。
“玄武湖”。
【混沌碎片回收率 10.8%。】
系统的声音带着点像松了口气的轻缓:“七煞锁魂阵与玄武湖的龙舟宴相连,七月初七那天,皇帝会在龙舟上完成最后的借运仪式。”
沈砚看着燃烧的符纸,突然注意到人偶的手腕上,都系着半块玉佩 。
与龙凤佩的断口吻合。
“是他们的兵符佩。” 沈砚的声音发沉,“皇帝连这个都算计到了。”
凌渊的黑雾突然转向石室深处,那里的石壁上刻着幅巨大的星图,北斗七星的位置被人用朱砂涂改,勺柄正指向玄武湖的方向。
“他要在龙舟宴上……” 凌渊的声音发颤,不是怕,是怒到极致的发抖,“用我的气运换他的命。”
沈砚握住他发烫的雾丝,突然觉得那些被掩盖的真相,那些被篡改的星图,那些被囚禁的魂魄,都在这一刻有了答案。
而身边这团偏执的黑雾,那个连自己名字都快记不清的魂魄,却凭着本能的愤怒,一点点撕开了这惊天的阴谋。
“我们去玄武湖。” 沈砚的声音放得很柔,指尖轻轻擦过他雾霭里的金瞳,“去把属于你的东西拿回来。”
凌渊的黑雾猛地一颤,突然转身抱住他,力道大得像要揉进骨血里。
“你得跟着我。” 他的声音里带着孤注一掷的偏执,雾丝在两人交缠的手腕上缠成死结,“一步都不准离。”
石室的石门在这时缓缓打开,露出外面的星空。
头顶是镂空的穹顶,北斗七星的光正顺着星图的纹路往下淌,汇入八卦阵盘的墨玉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