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砚再次睁开眼时,发现自己躺在沈公馆的雕花大床上。
阳光透过窗棂,在锦被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,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栀子花香。
是凌渊用混沌之力催开的,说要替他补一个完整的春天。
“醒了?”
凌渊的声音在床边响起,带着褪去混沌戾气后的温润。
沈砚转头,看到他坐在床沿,金瞳已经变回黑曜石般的深黑,只是偶尔流转的微光,还藏着属于本体的力量。
他穿着沈砚为他缝制的青布长衫,袖口沾着些许泥土,像是刚从花园回来。
“睡了多久?” 沈砚撑起身子,发现手腕上的红痕已经消失,体内的天道之力也归于平静,只剩下玉佩传来的、属于凌渊的温和气息。
“三天。” 凌渊伸手替他掖好被角,指尖的温度恰到好处,“医生来看过,说你只是脱力了。”
沈砚这才注意到,书房的位置已经改成了卧室,西洋镜被移到了床头,镜面光洁如新,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。
花园的方向传来工匠的敲打声,想必是在修复被混沌之力震裂的石板。
“布兰古堡的碎片……”
“已经融合了。” 凌渊握住他的手,放在唇边轻轻摩挲,“剩下的碎片很安分,暂时不会打扰我们。”
沈砚看着他眼底的认真,忽然明白了。凌渊在等,等自己以普通人的身份,过完这一世。
春去秋来,转眼便是十年。
沈公馆的花园早已不复当年的荒芜。
凌渊亲手移栽了满园的栀子花,每年初夏,雪白的花瓣铺满地,香气能飘出半条街。
他不再需要困在镜中,混沌之力被他小心翼翼地收敛着,像个普通的管家,替沈砚打理老宅,在他伏案画图纸时,会端来温热的莲子羹。
只是那双黑眸里的偏执从未真正消失。
沈砚出门会被他以 “路上车多” 为由跟着,与周律师讨论事务时,会有微凉的黑雾缠上他的手腕,连陈叔送来的酱菜,都要被他先检查三遍才肯让沈砚入口。
“又吃醋了?” 某个黄昏,沈砚坐在老槐树下,看着凌渊将周律师送来的新茶扔进垃圾桶,忍不住轻笑。
凌渊蹲下身,将头枕在他的膝头,像只眷恋温暖的大型犬。
“他看你的眼神不对。” 声音闷闷的,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,“你的眼睛只能看我。”
沈砚指尖穿过他的黑发,触到那截从未改变的、光滑的发尾。
凌渊的时间仿佛停在了相遇的那年,而他的鬓角,已经悄悄爬上了霜白。
“阿砚,” 凌渊忽然抬头,黑眸里映着漫天晚霞,“我们去拍张照片吧。”
城里新开的照相馆有西洋镜般的相机,能将影像永远留在纸上。
凌渊穿着沈砚为他做的第二件长衫,藏青底色,绣着暗纹的栀子花瓣。
沈砚坐在他身边,手指被他牢牢攥在掌心,快门按下时,他闻到凌渊发间混着栀子香的、属于混沌的清冷气息。
又是二十年过去。
沈砚画图纸时需要戴上老花镜,凌渊便替他研墨,将细小的线条一笔一划描清晰。
花园的石板路被他们踩得发亮,老槐树的枝干越发粗壮,刻着 “渊” 与 “砚” 的地方,被凌渊用混沌之力护着,从未被风雨侵蚀。
陈叔早已安详离世,临终前拉着沈砚的手,说:“先生,您和大少爷…… 一定要好好的。”
他到最后,大概也没分清凌渊与那位早逝的沈家少爷。
某个初雪的清晨,沈砚坐在窗边看雪,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。
凌渊慌忙扶住他,黑眸里的镇定瞬间碎裂,混沌之力不受控制地翻涌,让飘落的雪花在半空凝成冰晶。
“别怕。” 沈砚替他抚平皱紧的眉头,指尖划过他依旧年轻的脸颊,“人总有这么一天。”
凌渊没有说话,只是将他紧紧抱在怀里,力道大得像是要将他揉进骨血里。
沈砚能感觉到他的颤抖,感觉到他拼命压抑的、属于混沌的悲鸣。
接下来的日子,凌渊寸步不离地守着他。
他不再掩饰混沌之力,用它维持着沈砚的精神,却不肯阻止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痕迹。
他知道,沈砚想以普通人的身份,走完这趟旅程。
沈砚的时间越来越少,大多时候都在昏睡。
清醒时,他会看着凌渊替他修剪栀子花的枯枝,看着他将两人的照片擦得一尘不染,看着他黑眸里翻涌的、跨越了生死的眷恋。
“凌渊,” 弥留之际,沈砚示意他靠近,“玉佩……”
凌渊将胸口的玉佩解下来,放在他掌心。
两半玉佩早已融合,温润如昔,映着他苍老的脸。
“下一个世界……” 沈砚的声音轻得像叹息,“等我找到你。”
凌渊的黑眸瞬间涌上水汽,他用力点头,将额头抵在沈砚的眉心,混沌之力温柔地包裹住两人:“好,我等你。”
沈砚笑了,握紧玉佩的手缓缓垂下。
窗外的雪还在下,栀子花丛早已被白雪覆盖,像当年布兰古堡的荆棘丛,却温柔了千万倍。
凌渊抱着他渐渐冰冷的身体,在空无一人的沈公馆里坐了三天三夜。
他没有动用混沌之力挽留,只是仔仔细细地为他擦拭身体,换上干净的衣衫,像无数个寻常的清晨。
第四日清晨,他将沈砚葬在老槐树下,墓前种了一株新的栀子花。
照片被他收进怀里,与玉佩贴在一起。
沈公馆的大门被缓缓关上,落了锁。
满园的栀子花在混沌之力的守护下,于寒冬中绽放出雪白的花,香气弥漫在空荡的宅院里,像是在诉说一个漫长的、关于相守的故事。
凌渊站在墓前,最后看了一眼这座承载了半生的老宅,转身走进了时空裂缝。
他的黑眸里没有了偏执,只剩下笃定的温柔 —— 他要去下一个世界,等他的阿砚找到他。
【系统提示:第一个小世界任务完成。宿主灵魂将脱离躯体,前往第二个碎片所在世界。】
黑暗中,沈砚感觉掌心的玉佩传来熟悉的暖意,像极了凌渊指尖的温度。
他知道,这场跨越时空的寻找,还在继续。
而沈公馆的老槐树下,每年初夏都会开出洁白的栀子花,风吹过时,花瓣落在墓碑上,像是有人在轻轻诉说:
“我等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