助理弗洛伦斯想叫特蕾莎，盖伦制止了她。「我想让她帮我看看姓名卡。」
「再等一会吧，弗洛伦斯。」军医温柔地搭着她的左肩。「给点时间两位小姐吧，她们正在人生的岔路上争论呢。」助理眨眨眼，又充满活力地一遍又一遍检查着每位伤员手腕上的小卡片。
「谁又能够轻易选择自己的人生呢？」特蕾妮握着姐姐的双肩，泪水浸润了眼眶。「从我们被卖到妓院开始，就相依为命，你选择何种身份而活，我就以何种身份而活。但是今天，我必须要敦促你，特蕾莎·迪沙·怀特，在作出决定之前要小心谨慎。我们以前的生活，是单纯地为自己而活。我们没有家人，双肩上没有责任，出卖的是自己的身体，换取的是独属于自己的屈辱与喜乐。我们过的是自己的人生，就算下一秒被吊上绞架，横尸街头，我也微笑以对，因为那是我自己的命运。但是，你今天的选择，会让我们插足他人的人生，每一刀，每一针，每一线都承载着将死之人未知结果的希望。我们会从此背负上难以想象的重责，或许还会承受病人的辱骂与诅咒。我不想你因为在阴差阳错里救了一个人，就让自满侵占了你可爱的小脑瓜，让你以为自己已经成为了战地中的希望，病人们的梦想。我们是妓女，我们什么都不懂，更加不是什么当医生的料。」
「我很认同你，特蕾妮，认同你的前半句。」特蕾莎将妹妹的双手轻轻拉下来，握在手中。「我们是妓女，什么都不懂。但是不是当医生的料，这就要经过尝试才能得出结论。所以我才说我想学习，想要学习更多知识。如果到最后，我发现不能当一个好医生，我会果断放弃。」
特蕾妮惊讶地把一大口气吸入肺部，因为特蕾莎突然抱住了她。「但你不一样，特蕾妮。」她温柔地说：「你应该，也可以去选择你想走的路，自己的人生。你没必要跟我绑在一起，懂吗？」
特蕾莎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回应。「你是在下逐客令吗？」妹妹有些哽咽：「你想把我推开，是不是？你认为我......」
「我认为你应该有选择的权利。」她和她四目相对，沾有泪痕的双脸显得更加凄美动人。「但是，除非你自愿，否则我是不会赶你走的。永远不会，特蕾妮。」
军医盖伦·迪斯科尔迪斯给自己倒了一杯调制过的柠檬水，大概有着安定情绪的功效。「好吧。」特蕾妮说：「那你最好学得认真点，姐姐。我不想因为是你的助手就那么快失业。」
「你决定好了！？」姐姐惊讶地说：「我的意思是，你要和我一起做医生？」
「只是助理。」她笑笑说：「我没有你那么聪明，也没有你那么灵巧。」特蕾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，喜悦之情溢于言表。盖伦觉得今天的柠檬酸过头了。
大门被踢开，士兵在门口两边列队。两个中年骑士抬着一位老者进门。「这位是费马公爵（）。」一个光头骑士说：「伤得很重，必须马上开始手术。」
老人的铠甲精美异常，暗金色的漆面上几乎没有任何划伤。再往上看，盖伦就能看到那条悲剧————充满皱纹的脸上被划了一剑，横着贯穿双眼，此时老人的脸上除了鼻子嘴唇外就只有两只血窝。
「抬到上面来。」军医示意光头骑士。助手弗洛伦斯已经在填写姓名卡。「特蕾莎，特蕾妮，过来帮忙。这是一场大手术。」
精灵姐妹花迅速用手擦掉眼泪，然后抹到对方的衣服上。光头骑士用力搭了搭盖伦的肩膀：「公爵大人年事已高，本不应亲自出征。而刚出征就遭受到如此不幸，还真是让人遗憾。如果公爵大人不幸逝世了，卡博勋爵就会继承爵位。」他压低音量，似乎意有所指：「所以，你很清楚该怎么做，是吧？迪斯科尔迪斯伯爵？」
「是的，我明白。」军医冷冷地说：「现在，请你们离开。」
骑士把门关上，用力过度造成沉重回响。「弗洛伦斯，我需要小型手术器械。直刀，最小号的，还有钩针，镊子。眼球应该是保不住了，清理伤口与止血是首要任务....麻醉需要，但不要太多。」他看了看意识模糊的费马公爵，「快，他已经休克了。」
助理抱着一大盆手术器械跑来。「动手吧，两位小姐。你们负责协助我。」他接过弗洛伦斯递过来的直刀，「在我这里只有救死扶伤，没有什么权利的争夺和政治阴谋。」半精灵姐妹不知道他这句话是对谁说的。
于是，他们开始拯救彼此。
帕特里克·福特想起自己还未鞠躬。不过他还没弯下腰，就被帕法海姆公爵来了一个熊抱。「久闻大名，校长先生。」公爵搭着帕特里克的肩膀，似乎随时能把他压垮。「我们很需要你，很需要你的魔法。」他简直两眼放光。
「呃，我就是为此而来，大人。」男孩吞吞吐吐地说。
「我简要说明一下情况。」他走到地图前，想了想又踱了回来。「很简单，校长。我们必须要把哥德玛人拖在城门外，最起码也要等到矮人援军的到来。所以我希望，你能想办法用魔法拖住他们。」
「他好像把魔法想象成是无所不能的东西。」地精哈莱克说：「是他太老了，还是从没见过魔法？」
「别乱说话。」艾达荷警告自己的兄长。
「你不能剥夺我表达意见的权利。」哈莱克挺起胸。「或许我该告诉他们我们要走了，艾达荷。任务要紧。」
「你还是闭上你的嘴吧。」艾达荷不耐烦地说：「你没注意到吗？现在的主角是我们可爱的校长先生，帕法海姆公爵简直把他当成了救世主。现在这种情况下，没人会注意我们，甚至我们多嘴说多一句话都会引起人类的厌恶。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消失，从那里，」他指着门缝，「偷偷溜出去，去干我们应该干的事。像个地精一样，走路无声无息。好了，你先走。」他推了推哥哥，后者倔强地立在原地。「好，那我示范给你看。」话音刚落，艾达荷就像幽灵一样踮着脚飘了出去，响动极其有限。哈莱克耸肩，骂了一口地精语后也跟了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