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人踏入酆都城内,一股混合着纸钱灰烬和陈旧木料气息的阴冷空气扑面而来。
街道上几乎不见寻常行人,偶有身影,也多是面色惨白、沉默地抬着棺木匆匆而过,那景象看得景天和茂茂心里直发毛,不自觉地往霍雨浩和徐长卿身边靠了靠。
一番寻找,他们终于在一条僻静的巷尾找到了一家挂着破旧招牌的客栈——往生栈。这名字在此地显得格外应景,却也格外瘆人。
“怎么没人啊?老板!来大生意啦!”
景天推开那扇虚掩着、未曾上锁的木门,探头进去环视了一圈。
店内光线昏暗,只有柜台上一盏油灯如豆,摇曳着昏黄的光芒。
忽地,一个脑袋从前台后面猛地探了出来,一张布满麻子、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突兀的脸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景天眼前。
“哇!”景天被吓得往后一跳,定睛一看,才松了口气,是个活生生的大婶,就是脸色阴沉了些。
他好奇地伸手碰了一下对方的胳膊,确认有体温后才彻底放心,“吓死我了……老板娘,我们是来投宿的,要五……呃,四间房。”
那麻脸大婶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一眼,声音平淡无波:“好。”
“老板,跟你打听个事儿呗?”景天凑近柜台,压低声音问道。
麻婶抬起眼皮,目光扫过几人,语气带着一种看透般的淡漠:“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而来,每逢子时,城门口的鬼门关通道就会打开,什么人都可以走进去。
不过,那是邪灵出入的地方,活人一旦进入,多半会被他们吃掉了,除非是得道高人。”
“那没事了,我们就是得道高人。”景天叉着腰,一副“我很厉害”的样子。
麻婶闻言,脸上露出一丝古怪又似笑非笑的表情,上下打量了景天一番,又扫过他身后气质非凡的徐长卿、沉静的霍雨浩以及看似柔弱的龙葵,慢悠悠道:“哦?得道高人?老婆子我在这往生栈见了不知多少自称‘高人’的,第二天子时过后,多半就成了极乐世界里的新点心咯。”
景天被她的话噎了一下,梗着脖子道:“我们不一样!我们可是……”他话没说完,就被徐长卿轻轻拉了一下。
徐长卿上前一步,彬彬有礼地拱手道:“老板娘,我等确实需入那极乐世界寻一紧要之物。还请行个方便,为我等安排住处,并告知些注意事项。”
麻婶这才点了点头,一边摸索着钥匙,一边嘟囔着:“还算有个懂礼数的。跟我来吧,房间在楼上。
记住了,入了我这往生栈,夜里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来,尤其是子时前后,乖乖待在房里,门窗贴好符纸……”
她递过几道画着辟邪符文的黄纸。
霍雨浩默默接过符纸,指尖微不可察地拂过,精神力稍一感知,便察觉这符纸上的力量确实有隔绝阴气、警示邪祟的作用,但强度有限。他并未多言,随着众人上了楼。
房间分配自然是霍雨浩一间,徐长卿一间,景天和茂茂一间,龙葵单独一间。
入夜,酆都城的死寂被无限放大。窗外风声呜咽,仿佛百鬼夜哭,远处似乎还隐约传来锁链拖地和模糊的哀嚎声。
茂茂吓得用被子蒙着头,瑟瑟发抖。
景天虽然也心里发毛,但还是强装镇定地安慰他。
霍雨浩盘膝坐于自己房中,并未入睡。他的精神探测如同无形的触须,悄然蔓延出房间,覆盖了整个往生栈乃至附近街道。
子时将近,他清晰地感知到整个酆都的阴煞之气骤然暴涨,城门口方向的空间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扭曲感,一个充满怨念与死气的通道正在打开——那便是鬼门关临时通路。
与此同时,客栈内也弥漫起更浓的阴气,一些依附于此地的弱小游魂开始活跃起来。
突然,隔壁景天和茂茂的房间传来一声茂茂压抑的惊呼,似乎有什么东西闯了进去。
霍雨浩瞬间睁眼,身形一动,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外。
只见房间内,一个半透明、面目模糊的伥鬼正试图穿过墙壁,汲取生人精气,吓得茂茂缩在墙角。
景天手忙脚乱地挥舞着魔剑,却因怕损坏房屋而束手束脚。
“定!”霍雨浩口中低喝出一个玄奥的音节,并非道法真言,而是蕴含亡灵魔法的力量。
他眼中灰色光芒一闪而逝,指尖一道微不可察的灰色气流射出。
那伥鬼仿佛被无形的枷锁瞬间束缚,僵在半空,动弹不得,连虚幻的身体都凝滞了。
它扭曲的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,似乎无法理解这种截然不同于道家法术的力量。
景天和茂茂都愣住了。
霍雨浩走上前,看着那被定住的伥鬼,伸出手指轻轻虚点在其额间。
更深层次的亡灵魔法——灵魂沟通悄然施展。
一幕幕破碎的记忆画面涌入霍雨浩脑海:这伥鬼生前亦是普通百姓,不幸死于酆都,魂魄被极乐世界的邪力束缚,无法往生,只得浑浑噩噩地游荡,本能地被生人气息吸引……
“原来如此,是被禁锢于此地的可怜亡魂。”霍雨浩低声自语,收回了手。
他并未将其打散,而是念诵净化魔法,那道灰色气流变得柔和,缓缓包裹住伥鬼。伥鬼脸上的惊恐逐渐平复,变得安宁。
随后身体慢慢消散,化作了点点微光,似是暂时得到了净化与安抚,虽未超度,但至少摆脱了即刻的痛苦与狂躁。
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,用的又是不同于蜀山道法的力量,景天和茂茂只看到霍雨浩一出手就定住了鬼,然后碰了一下那鬼就消失了。
“师、师父……你这是什么法术?比白豆腐的定身咒还厉害!”景天惊讶道。
霍雨浩淡淡解释:“一些偏门术法罢了,此地亡魂众多,多半身不由己,尽量不要轻易打散它们灵体。”
这时,徐长卿也闻声赶来,显然也处理了自己那边的“小麻烦”。
他看了一眼房间内残留的微弱阴气,又看向霍雨浩,眼中闪过一丝探究,但并未多问,只是点头道:“霍兄弟说得对,超度为上,诛灭为下。子时已到,鬼门关大开,我们需尽快商议进入极乐世界的对策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