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狩遇刺的余波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,在皇宫内外掀起层层涟漪。銮驾回宫的队伍刚驶入神武门,关于如何封赏苏晓晓的议论就已悄然蔓延,像藤蔓般缠绕住前朝后宫的每一处角落。
太和殿的龙椅上,萧绝指尖轻叩着扶手,听着阶下愈演愈烈的争论,眼底的寒意比秋狩时的密林更甚。
“陛下!苏采女舍身救驾,此乃天大的功劳!若不重赏,何以彰显陛下仁德,何以激励宫中众人?依臣看,当晋封妃位,以彰其功!”兵部尚书出列奏请,他是主战派的核心人物,向来与太后一党不对付,此刻力挺苏晓晓,多少带着几分制衡意味。
话音刚落,吏部尚书便出列反驳,花白的胡须因激动而颤抖:“王大人此言差矣!苏采女虽有救驾之功,但其出身低微,入宫不过数月,若骤登妃位,恐难服众!后宫讲究尊卑有序,如此破格,岂不乱了规矩?”
“李大人这是迂腐之言!”张副将按捺不住,上前一步朗声道,“战场之上,救驾之功可抵千罪,何况封赏?苏采女以血肉之躯为陛下挡箭,这份忠勇,比那些出身名门却只会争风吃醋的女子可贵百倍!”
“你——”吏部尚书气得吹胡子瞪眼,却被一旁的李丞相用眼色制止。
李丞相缓步出列,对着萧绝深深一揖,语气不偏不倚:“陛下,两位大人所言皆有道理。苏采女之功不可不赏,但若晋封过急,确有可能引发非议。依老臣之见,可先晋其位份,赏其财物,待日后再徐徐图之,方为稳妥。”
他这番话看似公允,实则与太后的心思不谋而合——既给了萧绝台阶,又暗暗压下了晋封妃位的可能。
萧绝看着阶下争执不休的群臣,指尖的叩击声渐渐停了。他心里清楚,这场争论的核心,从来不是苏晓晓的功劳够不够,而是她该不该被捧到能威胁太后一党利益的位置。
【一群跳梁小丑。】他冷眼看着李丞相那副老谋深算的模样,【以为用“规矩”二字就能困住朕?】
“此事朕自有决断,退朝。”萧绝拂袖起身,龙袍下摆扫过金砖地面,发出沉闷的声响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群臣望着他离去的背影,面面相觑,争论声戛然而止,却没人敢再多言。
***慈宁宫的佛堂里,檀香袅袅。刘太后跪在蒲团上,手里捻着佛珠,眼皮都没抬一下。
“你的意思是,李丞相也觉得,不宜给那苏采女太高的位份?”她的声音平静无波,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。
跪在地上的嬷嬷低声应道:“是,李大人说,苏采女出身太低,骤登高位恐生祸乱。”
“出身低?”太后轻笑一声,佛珠在指间转动的速度快了几分,“哀家当年入宫时,也不过是个才人,难道出身就高了?他们怕的,从来不是出身,而是她背后的人。”
她抬起眼,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锐利:“皇帝是越来越不像话了,为了一个小采女,竟不惜与满朝文武为敌。那苏晓晓,留着始终是个祸患。”
“太后娘娘的意思是……”嬷嬷的声音压得更低。
太后却摇了摇头,重新闭上眼:“秋狩刚遇刺,现在动她,只会引火烧身。何况,她刚立了救驾之功,皇帝正护着她呢。”
她捻着佛珠,缓缓道:“传哀家的话,让皇帝来慈宁宫一趟。有些话,哀家得亲自跟他说。”
***御书房里,萧绝刚看完关于刺客的追查报告——刺客全都死了,死前服了剧毒,没留下任何线索。但他心里清楚,这事十有八九与太后脱不了干系。
“陛下,太后娘娘有请。”李总管轻手轻脚地走进来,小声禀报。
萧绝将密报揉成一团,扔进炭盆:“知道了。”
他起身整理了一下龙袍,眼底的寒意被一层平静覆盖。该来的,总会来。
***慈宁宫的暖阁里,刘太后斜倚在软榻上,看着躬身行礼的萧绝,语气带着几分疲惫:“皇帝,你坐下吧。哀家知道,你心里对哀家有怨。”
萧绝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,语气平淡:“儿臣不敢。”
“不敢?”太后笑了笑,“你若不敢,就不会明知道哀家不喜欢那苏采女,还处处护着她了。”
她直起身,目光落在萧绝身上:“皇帝,哀家知道苏采女救了你,你想赏她,这无可厚非。但你要清楚,她只是个采女,没有显赫的家世,没有强大的外戚,就算封了妃位,也坐不稳。”
“朕的女人,朕自然护得住。”萧绝的声音带着一丝冷硬。
“护得住一时,护得住一世吗?”太后反问,“朝堂之上,多少人盯着你的位置?后宫之中,多少双眼睛盼着她出错?你把她捧得越高,她摔得就越惨。到时候,不仅她保不住,还会成为你的软肋,被人攻讦。”
她叹了口气,语气放缓了些:“皇帝,你刚坐稳这龙椅,根基未稳,不宜树敌过多。那些老臣,那些世家,你还要倚仗他们。若是为了一个女子寒了他们的心,得不偿失啊。”
萧绝沉默了。
太后的话虽然难听,却句句在理。他可以不在乎那些老臣的看法,但他不能不顾及苏晓晓的安危。她性子单纯,不懂后宫的阴私算计,位份越高,危险就越大。
【难道……真的只能委屈她?】萧绝的心里第一次生出犹豫。
“哀家不是不让你赏。”太后见他神色松动,继续道,“可以晋她的位份,赏她金银财物,给她体面,但不必一步到位。等日后时机成熟,再晋封也不迟。”
萧绝抬眸看她,眼底闪过一丝复杂:“母后想让朕如何做?”
“最多……给个婕妤吧。”太后沉吟道,“婕妤位份不低,足够彰显你的恩宠,也不会太过扎眼。”
萧绝没再说话,起身行礼:“儿臣知道了,告退。”
看着他离去的背影,太后眼底闪过一丝满意,重新闭上眼,捻起了佛珠。
皇帝,终究还是听劝的。
***漪澜苑里,苏晓晓正趴在榻上,小心翼翼地活动着受伤的右臂。伤口已经拆线了,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,太医说再过些时日就会消退。
春桃在一旁给她削苹果,絮絮叨叨地说:“采女,您这次立了这么大的功,陛下肯定会好好赏您的!说不定……直接封您为贵妃呢!”
苏晓晓翻了个白眼,疼得龇牙咧嘴:“你想什么呢?贵妃哪有那么好当的?我现在这样就挺好。”
【封个美人就行了,低调保命要紧。】她心里嘀咕着,【位份越高,麻烦越多。你看德妃,天天算计来算计去,多累啊。我可不想变成那样。】
【再说了,以我这运气,爬得越高,摔得越惨。还是当个小透明最安全。】
她现在最关心的不是位份,而是系统奖励。上次救驾成功,系统奖励了她点吃瓜值,直接兑换了400小时的生命值,现在她的生命值已经累积到772小时了,足够她安稳活上一个多月。
【还是生命值靠谱。位份什么的,都是虚的。】
萧绝走进来的时候,听到的就是她这一连串“没出息”的心声,又好气又好笑。
全天下的女人都削尖了脑袋想往上爬,也就她,得了天大的功劳,还想着当个小透明。
“在想什么?”萧绝在榻边坐下,目光落在她的伤口上。
苏晓晓吓了一跳,连忙收回手:“没……没想什么。”
【暴君怎么来了?他该不会是来跟我商量封赏的事吧?千万别给我封太高啊!】
萧绝看着她紧张的样子,听着她心里的祈祷,眼底的笑意更深了:“太医说你的伤口恢复得不错。”
“托陛下的福,好多了。”苏晓晓小声道。
“这次救驾,你想要什么赏赐?”萧绝看着她的眼睛,认真地问,“只要你说,朕都给你。”
苏晓晓的心跳漏了一拍,连忙摆手:“臣妾什么都不要!能为陛下分忧,是臣妾的本分!”
【千万别问了!我真的只想当咸鱼!】
萧绝低笑出声:“傻丫头,有功当赏,有过当罚,这是规矩。”
他顿了顿,看着她紧张的小脸,缓缓道:“朕已经决定了,晋封你为婕妤,赐号‘宸’。”
“婕妤?”苏晓晓愣了一下,这个位份比她预想的要高,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。她对后宫的位份不太清楚,只知道比采女、美人、才人高。
“宸?”春桃却惊呼出声,脸色都变了,“陛下,‘宸’字……那可是……”
“怎么了?”苏晓晓疑惑地看向春桃。
春桃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:“采女……不,婕妤娘娘!‘宸’字寓意帝星,是极其尊贵的封号,历代以来,很少有妃嫔能得此封号啊!”
苏晓晓的眼睛也瞪圆了。
帝星?
这么厉害?
【暴君疯了吗?给我这么贵重的封号?这不是明摆着让我被群殴吗?!】
她看着萧绝,急得快哭了:“陛下,这个封号太贵重了,臣妾……臣妾不敢受!”
萧绝却按住她的手,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:“你受得起。”
他就是要告诉所有人,她苏晓晓,是他萧绝认定的人,谁也不能轻慢。
晋封婕妤,是他对保守势力的妥协,也是对太后的让步。但赐号“宸”,是他的坚持,是他对她独一无二的认可。
“谢……谢陛下隆恩。”苏晓晓看着他认真的眼神,知道再推辞也没用,只能硬着头皮接旨。
心里却在哀嚎:【完了完了,这下彻底成靶子了。我的咸鱼梦啊,碎了!】
萧绝看着她哭丧着脸,却又不得不谢恩的样子,觉得可爱又好笑。他揉了揉她的头发:“安心待着,有朕在,没人敢欺负你。”
【希望如此吧……】苏晓晓心里没底。
***册封苏晓晓为宸婕妤的圣旨下达后,整个后宫都炸开了锅。
“宸婕妤?‘宸’字?陛下也太偏心了吧!”
“一个低微采女,不过是运气好挡了一箭,居然能得此殊荣?”
“看来以后,这漪澜苑是不能轻易得罪了。”
德妃的长春宫里,她看着那道圣旨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眼底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:“宸婕妤?苏晓晓,你好大的福气!”
翠儿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说:“娘娘,现在怎么办?苏晓晓得了这么尊贵的封号,怕是……”
“怕什么?”德妃冷笑一声,“不过是个婕妤罢了,还真以为能上天?‘宸’字又如何?若是没那个命,迟早会被这尊贵的封号压死!”
她站起身,走到窗边,望着漪澜苑的方向,眼底闪过一丝阴狠:“去,把那东西拿来。既然陛下这么看重她,那我们就‘帮’她再风光风光。”
翠儿心里一凛,连忙应声:“是。”
***漪澜苑里,苏晓晓看着宫女们忙着更换匾额,将“漪澜苑”三个字换成了“宸汐宫”,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。
【宸汐宫……听起来就好高调。】她叹了口气,摸了摸手臂上的疤痕,【希望这次,我能平安度过吧。】
她不知道,一场针对“宸婕妤”的阴谋,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。而这一次,比秋狩的暗箭,更加难以防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