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三十二章 往生阶前，血雾迷途
“轰——！！！”
身后传来毁天灭地的巨响，狂暴的剑意与葬道之气的冲击波，如同灭世海啸般汹涌追来。墟皇断剑最后疯狂的爆发，几乎将那片破碎战场彻底从古路“抹去”，余波撕裂虚空，无数混乱的法则乱流与破碎的战魂碎片混在冲击中，不分敌我地毁灭着路径上的一切。
“快！冲过去！”林默嘶吼，将刚刚融合的墟皇本源剑意催发到极致，混合着自身的混沌归墟之力，在众人身后布下一层层凝实的、闪烁着暗金与混沌光泽的能量屏障，同时“归墟噬灵域”悄然展开，疯狂吞噬、转化着追近的冲击余波与混乱能量，减轻众人压力。
林萱儿脸色苍白，但眼神坚定，她将“净世莲心咒”的力量提升到所能承受的极限，柔和的净化清辉如同最坚韧的护盾，笼罩着所有人，竭力抵御着那冲击波中蕴含的、足以让人瞬间疯狂的混乱意念侵蚀。星辉与两名护卫嘴角溢血，显然之前的防御消耗巨大，此刻咬牙坚持，将身法催动到极致。南宫离也不再从容，那面青铜古盾已布满裂痕，他不断拍出各种颜色的丹药粉末，化作层层光幕，勉强抵御。
“噗！”
终于，在冲击波即将吞噬众人的最后一刻，他们如同一群穿过暴风雨的海燕，险之又险地撞入了那片空间波动薄弱的区域。眼前光影剧烈扭曲、变幻，仿佛穿过了一条漫长而粘稠的隧道，外界的毁灭巨响与恐怖波动被迅速拉远、隔绝。
“砰！”“砰！”“砰！”
几人如同滚地葫芦般，从虚空中跌落，重重摔在一片冰冷、坚硬、散发着淡淡荧光的地面上。落地瞬间，所有人都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，气息萎靡，脸色惨白如纸。刚才的逃亡，无论是力量还是心神，消耗都太过巨大，尤其是直面墟皇断剑残灵的最后疯狂，那恐怖的道韵冲击与精神污染，即便有净化之力与“道种”守护，也让他们神魂受创不轻。
“咳咳……”林默挣扎着半跪起身，强忍着灵魂深处传来的阵阵撕裂般的痛楚与眩晕，第一时间看向身旁的妹妹。“萱儿，你怎么样？”
“我没事，哥……”林萱儿擦去嘴角血迹，小脸苍白，但眼神依旧清明，眉心的莲花印记光芒有些黯淡，但依旧在缓缓流转，散发着微弱的净化之力，抚平着众人的伤势与紊乱的心神。她看向哥哥的目光充满关切与后怕。
“还……还活着。”星辉喘着粗气，艰难地取出一瓶丹药分给众人，自己也服下数颗，脸色才稍微好转。那两名元婴护卫受伤更重，盘膝坐下，全力调息。南宫离也失去了往日的从容，衣衫破损，气息起伏不定，默默服下丹药，眼神中残留着惊悸，但更多的是对刚才所经历一切的深沉思索。
众人迅速打量四周。他们似乎又回到了那条“主路”之上，但环境与之前截然不同。
脚下，是一条蜿蜒向上、不知通向何方的、宽达百丈的阶梯。阶梯并非由石头或金属铺就，而是由无数晶莹剔透、内部仿佛有光影流动的、类似于某种生灵“魂晶”或“记忆碎片”的奇异晶体构筑而成！这些晶体散发出柔和的、五颜六色的荧光，将这条漫长的阶梯映照得光怪陆离，美轮美奂，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与不真实感。
空气中，弥漫的不再是纯粹的、暴虐的葬道之气，而是一种更加复杂、更加粘稠的气息。混合了淡淡的檀香、腐朽的甜腻、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、仿佛无数生灵临终前最深刻、最复杂情绪（遗憾、眷恋、解脱、不甘、怨恨、爱恋……）凝聚而成的奇异“魂雾”。吸上一口，便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神恍惚，眼前似乎闪过无数破碎的、不属于自己的、充满强烈情绪的画面片段，灵魂都仿佛要沉溺进去。
阶梯两侧，依旧是那吞噬一切的、绝对的虚无黑暗。但在这阶梯之上，虚无似乎被某种力量排斥在外，形成了一条相对“安全”的通道。抬头望去，阶梯蜿蜒向上，没入上方更加浓郁的、缓缓翻涌的五彩魂雾之中，不见尽头，只有一种无形的、令人心悸的威压与吸引感，从阶梯的尽头传来。
“这是……往生阶？！”星辉看着脚下奇异的晶体阶梯与周围弥漫的魂雾，似乎想起了什么，脸色变得更加凝重，“宗内关于葬道古路的残缺记载中曾提到，通往‘轮回殿’的核心路径上，有一条由万灵‘往生执念’与破碎‘轮回印记’凝聚而成的‘往生阶’。据说，踏足此阶者，会不断被阶梯本身蕴含的、来自无数纪元、无数生灵的临终意念冲击、侵蚀、甚至……同化。心志不坚、道心有瑕者，会迷失在无数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与情绪中，最终神魂崩溃，化为阶梯的一部分，成为新的‘魂晶’！更有传言，此阶之上，隐藏着轮回殿的部分诡异规则，能映照出踏足者内心最深处的执念、恐惧、遗憾，乃至……轮回的倒影！”
往生阶！墟皇断剑意念最后提到的，父母气息曾徘徊的地方！通往轮回殿的必经之路！
林默与林萱儿对视一眼，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激动与更深的沉重。激动的是，他们终于找到了明确的线索，踏上了通往父母所在之地的路径。沉重的是，这条路的凶险，光是听描述，就已令人不寒而栗。被无数生灵的临终意念冲击？映照内心最深处的执念与轮回倒影？这绝非简单的力量对抗，而是对道心、意志、乃至灵魂本质最残酷的拷问与试炼！
“看来，我们没有走错路。”南宫离恢复了些许镇定，打量着周围的魂雾与阶梯，眼中又浮现出那种学者般的探究，“往生阶，万灵执念所化……有趣。据说，若能在此阶上保持本心不迷，不仅能锤炼神魂意志，甚至有可能从那些破碎的轮回印记中，窥见一丝前世今生、因果轮回的奥秘，对感悟大道、尤其是与‘轮回’、‘宿命’、‘真灵’相关的法则，有着难以想象的好处。当然，前提是……能活下来。”
好处与风险并存，但此地的风险，显然远超寻常。
“子母星辰引的感应，指向阶梯上方。”林默取出玉佩，感应更加清晰了一些，虽然依旧微弱，但方向明确。“我们必须上去。不过，此地诡异，需万分小心。所有人，紧守心神，以自身道心为基，莫要被外念侵扰。萱儿，你的净化之力在此地尤为重要，但也要量力而行，莫要过度消耗。”
“嗯，哥，我明白。”林萱儿点头，深吸一口气，眉心莲花印记清辉流转，在众人身周形成一个相对稳定的净化领域，试图过滤、净化那无孔不入的魂雾与混乱意念。然而，她很快发现，此地的魂雾并非简单的负面能量，其中蕴含着太多复杂、矛盾、甚至“中性”的纯粹情绪与记忆碎片，净化之力效果有限，更多需要靠自身心志去抵御、分辨、消化。
众人稍作调息，稳住伤势，便踏上了这条诡异而美丽的“往生阶”。
脚踩在那晶莹的晶体阶梯上，并未发出声响，反而有种柔软的、仿佛踩在某种生灵肌肤上的怪异触感。每一步落下，脚下对应的晶体便会微微发光，内部流转的光影仿佛加快了一丝，同时，一股更加清晰、强烈的情绪或记忆碎片，便会顺着脚底，如同细微的电流，悄然钻入踏足者的心神。
林默刚踏上几级台阶，眼前便闪过一幕幕破碎的画面：一个垂死的将军，望着崩塌的城池，眼中是无尽的悔恨与不甘；一名年迈的妇人，在病榻前握着爱人的手，嘴角含笑，眼中却流下浑浊的泪；一头巨兽在荒原上孤独倒下，仰天发出无声的咆哮，眼中是对生命最后的眷恋；更有无数模糊的、扭曲的、充满了痛苦、怨毒、疯狂、解脱的面孔与嘶吼一闪而逝……
这些情绪杂乱无章，强度不一，但都带着一种“终结”时刻特有的、直达灵魂的冲击力。林默紧守“道种”，以寂灭守护之心为根基，将那些侵袭而来的外念视作“虚妄”，强行镇压、排开。但依旧感到心神微微动荡，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声音在耳边呢喃、哭泣、狂笑。
林萱儿有混沌莲守护，心神相对清明，但那些关于亲情、离别、遗憾的画面与情绪，似乎对她影响更大一些，她的小脸时而露出悲伤，时而浮现温柔，眉心莲花清辉微微波动。星辉等人则眉头紧锁，显然也在艰难抵御。
南宫离的表现出乎意料地“平静”，他眼神深邃，仿佛在主动“阅读”、“分析”那些涌入心神的记忆碎片，时而蹙眉思索，时而恍然点头，仿佛在进行某种危险的学术研究。
越往上走，阶梯越陡，魂雾越浓，涌入心神的意念碎片也越发密集、强烈。而且，开始出现一些更加诡异的现象。
前方不远处的阶梯上，魂雾忽然翻涌凝聚，竟化作一个模糊的、与林默有五六分相似的少年身影，正在一片火海中，抱着父母的尸体，仰天发出无声的痛哭——那是古墟惨案的记忆倒影！虽然模糊，但那刻骨铭心的痛苦与仇恨，让林默心脏猛地一缩，呼吸都为之一滞。
“哥！那是幻象！不要看！”林萱儿焦急的声音传来，同时一道净化清辉扫过，将那模糊的身影驱散。但林默的心神已然受到了冲击，胸中杀意翻腾，道心出现一丝涟漪。
紧接着，林萱儿前方也出现了幻象：一个温婉的女子身影（苏映雪？）在黑暗中对她温柔招手，轻声呼唤“萱儿”，眼中却流下血泪；一个模糊的男子背影（林天南？）在无尽的阶梯上蹒跚前行，越来越远，任凭她如何呼喊也不回头……
“爹！娘！”林萱儿泪流满面，下意识地向前伸出手，脚步踉跄，差点被那幻象吸引，踏入阶梯旁的虚无。
“萱儿！醒来！”林默强压心中翻腾的情绪，一把抓住妹妹的手，寂灭道韵混合着一丝“道种”的稳定之力渡入她体内，同时厉声喝道，“这些都是往生阶映照出的执念幻象！不是真的！紧守本心！”
林萱儿浑身一颤，眼中恢复清明，但泪水依旧止不住，紧紧回握哥哥的手，用力点头。那些幻象，直指她内心深处对父母最深的思念与担忧，比任何直接的攻击都要可怕。
星辉等人也各自遭遇了不同的幻象攻击，有宗门覆灭的恐惧，有道途断绝的绝望，有至亲背叛的痛楚……皆是他们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遗憾所化。众人不得不走走停停，全力对抗，前进速度极其缓慢。
“这样下去不行！”南宫离忽然开口，他脸色也有些发白，但眼神依旧冷静，“往生阶的考验，会随着深入而不断加剧，映照出的幻象也会越来越‘真实’，越来越贴近我们自身无法放下的‘执念’与‘心魔’。若不能找到应对之法，或快速通过，迟早会有人心神失守，沉沦其中。”
“你有何办法？”林默看向他。
“往生阶的规则，是‘映照’与‘侵蚀’。”南宫离快速说道，“它本身并非主动攻击，而是如同镜子，映照出我们内心的‘漏洞’，再以万灵执念填充、放大。对抗它的根本，在于弥补自身道心的‘漏洞’，或者……暂时‘封闭’内心最深处那些强烈的情结与执念，让其无法被轻易映照。前者非朝夕之功，后者……在下有一法，或可一试，但需木兄与林仙子配合，且有些风险。”
“说。”林默果断道。
“在下有一门得自上古残卷的‘封心锁魂术’，可短时间内，以丹药之力配合特殊法印，将施术者指定的、最强烈的某种情绪或执念‘封印’、‘隔离’，使其暂时无法被外魔（包括往生阶）引动、映照。但此法有两个弊端：一，时效有限，且过后被封印的情绪可能会反弹更强烈；二，施术过程中，受术者需完全放开识海防御，配合施术，且期间心神会陷入一种‘绝对理智’的冰冷状态，情感感知大幅削弱，可能会影响判断与应变。”南宫离解释道。
暂时封印最强烈的执念与情绪？这确实可能是快速通过此阶的捷径，但风险也极大。完全放开识海防御，将自身最脆弱的一面暴露给南宫离这个心思莫测之人？而且，情感感知削弱，在这种危机四伏的地方，未必是好事。
林默看向妹妹，又看向身后艰难抵抗幻象、已显疲态的星辉等人。他们耗不起。越往上，幻象越强，消耗越大，一旦有人彻底失守，不仅自身危矣，还可能引发连锁反应，拖累所有人。
“哥，我相信你。也相信……南宫道友。”林萱儿忽然轻声说道，她看着哥哥，眼中充满信任，又看向南宫离，“南宫道友，拜托你了。”
南宫离深深看了林萱儿一眼，点了点头：“既如此，事不宜迟。先为林仙子施术，她修为稍弱，且对父母的思念执念最为纯粹直接，容易被针对。木兄，请为我护法，任何外魔干扰，皆需挡下。”
林默不再犹豫，点头应下。他走到妹妹身后，混沌归墟之力提升到极致，寂灭道韵弥漫，将两人与南宫离护在中间，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翻涌的魂雾。“道种”微微搏动，感应着任何可能出现的威胁。
南宫离取出一枚龙眼大小、通体漆黑、却散发着清凉气息的丹药，让林萱儿服下。随即，他双手结出一个个繁复、古老、充满道韵的手印，指尖亮起淡淡的、仿佛能安抚灵魂的青色光芒。他口中念诵着晦涩的音节，那音节奏非本界语言，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。
随着法印与咒文的进行，服下丹药的林萱儿，眼神逐渐变得空洞、平静，仿佛褪去了所有情感色彩，眉心莲花的清辉也内敛下去。她最深处那份对父母的思念、担忧、渴望团聚的炽热情感，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冰壳缓缓包裹、隔离。同时，周围魂雾中那些试图凝聚的、关于她父母的幻象，也如同失去了源头，迅速变得模糊、消散。
一炷香后，南宫离收手，脸色又白了几分，显然消耗不小。“好了。林仙子此刻内心关于父母的强烈执念已被暂时封印，往生阶对她的影响会大幅降低。但此法最多维持三个时辰，且过后可能会有短暂的情绪反噬。接下来，为木兄施术……”
然而，就在南宫离准备为林默施术时，异变陡生！
前方的魂雾，毫无征兆地剧烈翻腾起来，颜色骤然加深，从五彩斑斓化作了粘稠的、令人作呕的暗红色！一股浓郁到极致的、混合了无尽怨恨、痛苦、疯狂、以及某种血腥祭祀气息的恐怖波动，自阶梯上方汹涌而下！同时，一阵阵若有若无的、充满了诱惑与堕落的诡异诵经声、嘶吼声、狂笑声，混杂在一起，顺着阶梯传来！
“这是……血祭的气息？！”星辉骇然失色，“不好！难道上面……葬道大祭已经开始了？！”
几乎同时，林默怀中的“子母星辰引”玉佩，传来的微弱感应，骤然变得剧烈、清晰，而且……带着一种不祥的、充满悲伤与绝望的悸动！仿佛玉佩的另一端，正在经历着难以想象的恐怖之事！
是父母？还是……别的什么？
“走！快上去！”林默脸色大变，再也顾不上什么“封心锁魂术”，胸中“道种”疯狂预警，一股强烈的不安与紧迫感，如同冰冷的大手，攥紧了他的心脏。
他一把拉住眼神恢复“冰冷理智”状态的妹妹，也顾不上消耗，将速度提升到极致，朝着那暗红魂雾弥漫、诡异声响传来的阶梯上方，疾冲而去！南宫离、星辉等人也脸色剧变，紧随其后。
往生阶的考验尚未结束，但更加血腥、更加诡异的危机，已然降临。
阶梯尽头，那传说中的“轮回殿”，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恐怖？而父母的踪迹，又是否就在那片血色的迷雾深处？
答案，似乎已近在咫尺，却又仿佛被笼罩在更深的、不祥的阴影之中。
（第三百三十二章 往生阶前，血雾迷途 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