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三十五章 星穹之顶，楼主真容
青铜小门无声滑开，门后并非预想中的房间或廊道，而是一条向上延伸、看不到尽头的旋转阶梯。阶梯由某种温润的白玉砌成，两侧墙壁镶嵌着无数细碎的星辰石，散发出柔和而永恒的光芒，将前路照亮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古老、浩瀚、仿佛能洞悉过去未来的玄奥气息，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。
林默深吸一口气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，将背上的妹妹又往上托了托，迈步踏上了阶梯。那星袍人并未跟来，只是静立原地，模糊的面容似乎正透过那扇门，注视着他们。
阶梯仿佛没有尽头，向上延伸，融入一片朦胧的星辉之中。林默一步步向上，脚步声在寂静的阶梯上回荡，他能感觉到，每踏上一层台阶，周围的压力便凝重一分，那无处不在的推演天机之意也浓郁一分，仿佛有无数双无形的眼睛，正在从各个角度、各个时空审视着他们兄妹的过去、现在与未来。他紧守心神，混沌寂灭金丹缓缓旋转，将一切窥探隔绝在外，同时更加小心地护住妹妹微弱的心神。
不知走了多久，仿佛一瞬，又仿佛万年，前方的星光骤然变得璀璨。阶梯的尽头，是一扇巨大的、仿佛由整片星空凝炼而成的拱门。门内，并非屋舍，而是一片无垠的虚空。
虚空中，没有上下四方，只有无数星辰按照某种难以言喻的玄妙轨迹缓缓运行，汇聚成一条条璀璨的星河，又坍缩成一个个吞噬光线的黑洞，周而复始，演化着宇宙生灭的至理。在这片星穹的最中央，悬浮着一张简单的白玉云床，云床之上，端坐着一位身影。
当林默的目光落在那个身影上时，他呼吸骤然一窒。
那并非一个具体的人形，更像是一团不断流转、变化的星云。时而化作须发皆白、眼神洞彻世事的沧桑老者，时而变成面容模糊、气息渊深如海的中年儒士，时而又散开，成为一片蕴含无穷智慧与数据的流光。他\/她\/它没有固定的形态，却散发着一种凌驾于万物之上、仿佛自身便是“道”之化身的无上威严。仅仅是被那无形的目光扫过，林默便感觉自己的所有秘密、所有念头，都仿佛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，无所遁形。
这就是万象楼楼主？天机城的主宰？
“你来了。”
一个平和、中性、仿佛由万千星辰低语汇聚而成的声音，直接在林默的心湖中响起，不带丝毫烟火气，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林默稳住心神，躬身行礼，不卑不亢：“晚辈林默，携妹林萱儿，见过楼主前辈。舍妹伤势危重，恳请前辈慈悲，施以援手！”
“林萱儿……”楼主那流转的目光，落在了林默背上昏迷的少女身上。目光触及的刹那，林萱儿眉心灵台处那点微弱的心莲火焰，仿佛受到了某种至高存在的牵引，猛地跳动了一下，散发出更加纯净的光芒。而她体内那枚寂灭碎片，也传递出一种既敬畏又渴望的微弱波动。
“至阴寂灭，混沌莲韵……心莲护道，道基虽毁，灵性未泯。更难得的是，竟能引动‘问天镜’交感……”楼主的声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赞叹，“小姑娘，你很好。你的道，不在药王谷，亦不在寂灭之陵，而在……你自己脚下。”
话音落下，楼主伸出一根由星光凝聚的手指，凌空一点。
刹那间，整个星穹中的无数星辰光芒大放，磅礴如海的星辰之力汇聚成一道温和纯净的光柱，笼罩住林萱儿。光柱之中，蕴含着精纯至极的生机与一种玄奥的“滋养”道韵，缓缓融入她的四肢百骸，温养着她千疮百孔的经脉，稳固着她即将消散的魂魄。她苍白的小脸上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丝血色，微弱的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。虽然道基的损伤并未痊愈，但至少性命暂时无忧了。
林默心中大喜，再次躬身：“多谢前辈救命之恩！”
“不必言谢。”楼主收回手指，星云流转的目光转向林默，似乎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，“救她，是因她值得一救。亦是因你……带来了‘钥匙’。”
钥匙？林默心中一动，是那枚残破的“追魂令”？
楼主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，微微摇头：“非是那死物。暗影殿的追魂令，不过是标记与饵料。真正的钥匙……是她。”目光再次落回林萱儿身上。
“萱儿？”林默心中剧震。
“寂灭道体，万古罕见。然，真正关键的，并非寂灭本身，而是她于绝境中点燃的‘守护心莲’，以及……与之共鸣的‘混沌莲种’。”楼主的声音平淡，却抛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秘密，“混沌莲种，乃开天辟地之初，混沌青莲破碎后，散落于诸天万界的一缕本源所化，蕴含造化之机，亦承载寂灭之终。得之者，有望超脱纪元，亦可能……万劫不复。”
林默如遭雷击，瞬间想到了药王谷万药碑林深处那座残碑，想到了沉星沼泽中萱儿引动的异象！原来，萱儿的体质，竟与这等传说中的神物相关！
“前辈的意思是……萱儿体内，有混沌莲种？”林默声音干涩。
“非是体内，而是……道印相合，命格交织。”楼主缓缓道，“她的寂灭道体，是孕育莲种最佳的土壤。而她在守护执念下点燃的心莲，则是唤醒莲种、引导其生长的唯一钥匙。暗影殿，乃至其他一些古老存在，所求的，或许并非她本身，而是她这道体与心莲结合后，所能引出的……莲种之谜，乃至……掌控寂灭、窥伺混沌的契机。”
真相如同惊涛骇浪，冲击着林默的心神。他一直以为敌人是针对萱儿的体质，没想到背后竟牵扯到如此惊天动地的秘密！
“所以，药王谷之变，寂灭之陵异动，乃至暗影殿的追杀，皆源于此？”林默握紧了拳头。
“是，亦不全是。”楼主道，“棋局早已布下，尔等只是适时入局的棋子，亦是……可能掀翻棋盘的变数。”
楼主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无尽虚空，看到了更遥远的未来：“林默，你欲救你妹妹，单靠天机城丹药外力，只能治标，难治其本。她道基之损，根源在于寂灭本源与心莲之力失衡，更在于那深藏命格中的莲种之契未曾圆满。欲要根治，需寻得真正与她命格相合的那一缕‘混沌莲种’本源，使其寂灭道体与莲种彻底交融，方能破而后立，成就真正的‘寂灭混沌道体’。”
“混沌莲种本源在何处？”林默急问。
“不知。”楼主回答得干脆利落，“此等神物，自有灵性，踪迹缥缈，或许在某个未曾发掘的太古遗迹，或许坠入了某个破碎的世界，或许……就在眼前，却无人能识。寻找之途，九死一生，甚至十死无生。”
林默的心沉了下去，但眼神却愈发坚定：“纵然踏遍诸天万界，寻遍碧落黄泉，晚辈也一定要找到！”
楼主沉默片刻，星云流转的速度微微加快：“有决心，是好事。但时间，不多了。暗影殿此次失手，绝不会善罢甘休。且萱丫头心莲已燃，莲韵外显，如同黑暗中的明灯，会吸引越来越多觊觎的目光。留在天机城，可暂保安全，但非长久之计，亦会阻碍她的道。”
“请前辈指点明路！”林默深深一揖。
星云汇聚，楼主的身影缓缓凝实，化作那位沧桑老者的模样，目光深邃地看向林默：“两条路。其一，我以星辰之力封印萱丫头心莲与外显莲韵，你带她隐匿行踪，暗中寻找莲种本源。此法稳妥，但如大海捞针，且封印期间，她与凡人无异，寿元有限。”
“其二呢？”
“其二，”楼主目光如电，“我天机城，可倾力助她，不是疗伤，而是……主动引导她体内寂灭本源与心莲之力，模拟莲种气机，布下‘瞒天过海’之局，反向吸引那冥冥中的莲种本源，或可缩短寻找时间。但此法凶险万分，如同火中取栗，一旦失控，或引来不可测的存在，她将首当其冲，形神俱灭。而你……”
楼主顿了顿，声音凝重：“需成为我天机城之‘剑’，在我需要时，斩断一切阻碍此局之因果。此因果，可能涉及元婴，甚至……化神。”
成为天机城的剑？斩化神因果？
林默瞳孔骤缩。这代价，太大了！这意味着他将彻底绑在天机城的战车上，卷入可能远超想象的巨大漩涡之中。
他低头，看着怀中呼吸平稳、却依旧昏迷的妹妹，看着她眉心灵台处那点微弱却顽强的心莲火焰。脑海中闪过父母模糊的身影，闪过与妹妹相依为命的点点滴滴，闪过她挡在自己身前那决绝的眼神……
安稳隐匿，或许能苟活，但妹妹可能永远无法醒来，或在平凡中耗尽寿元。
搏一线生机，则步步杀机，可能万劫不复，却也可能为妹妹争得一个未来。
如何选？
星穹寂静，唯有星辰生灭。无形的压力，如山岳般压在林默肩头。
良久，他缓缓抬起头，眼中再无迷茫，只剩下如磐石般的坚定与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。
他看向那星空化身般的楼主，一字一句，声音清晰地在星穹中回荡：
“我选第二条路。”
“从今日起，我林默，便是天机城最锋利的剑。”
“但请前辈，务必护我妹妹周全！”
楼主凝视着他，那由星辰组成的眼眸中，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光，有赞赏，有叹息，亦有一丝难以言喻的……期待。
“如你所愿。”
星穹流转，命运之轮，在这一刻，轰然转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