刚才那一切，是幻觉？
还是地狱的实录？
甚至连自己是不是自己，他都说不清。
不行，脑海中杂乱的思绪渐渐凝聚成唯一的念头。
他要去找薛凯，去找那个在所有混乱和黑暗背后操控游戏规则薛恶魔，问个清楚！
刘川扶着墙壁，摇晃着站起。
他甩了甩脑袋，把头颅的重量重新交回脖子。
心底绷紧的那根弦还在发抖，但他还是拖着沉重的双腿，一步步朝出口走去。
一瞬间，空气从腐臭的沼泽化为甘泉。
鼻腔里填满了青草的气息，远处的树影轻摇。
分明前一刻还在地狱的餐桌上和自己的头颅做最后的告别，下一刻却转身踏回有生命气息的微风里。
现实的美好和刚才的黑暗形成了强烈反差，刘川差点呜咽出声。
正当他还感受着人间的活气，远处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“恭喜刘队长！”薛凯温声开口，
“虽然没有通关，但你的表现让我佩服！两次机会就能发现如此多的细节。”
若不是脸上的疲惫还未散去，刘川简直要觉得那些恐惧全是梦。
可现在，他再也装不下去，咬着牙冲上去，一把抓住薛凯胸前的衣领。
刘川眼中布满红血丝，嗓音沙哑却带着爆炸般的愤怒。
“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？！”他的声音几乎撕破嗓子，
“盘子里为什么是我的头？！我是不是早就死了？为什么要让我亲口吃自己的肉？你们到底都在玩什么东西？！为什么！”
他的手里攥着的不只是薛凯的衣领，更像是攥住唯一的稻草。
薛凯轻轻地推开他的手，嘴角的笑意有些收敛，声音淡下去：
“不要激动，刘队长。”
刘川的气还堵在胸口，几乎喘不过气。
他的声音噎涩，“换做是你，你吃自己的脑袋你能不激动？”
薛凯耸耸肩：“里面的情节是完全根据你当时的选择临时生成的。如果你点一份素菜，或者直接点了一份别的菜，也许情形就不一样。”
“你遇到吃霸王餐的顾客，你被加餐，服务员给你‘特殊关照’，这些剧情……都是你一举一动的选择积累的结果。”
刘川死死盯着薛凯，喉结轻轻滚动，徐徐吐出一口气：
“我不管这些……我只想知道，为什么我盘子里的东西是我的样子？那到底是什么？！”
薛凯停了一下，他直视刘川眼中的血色，字句里带上一丝压抑的叹息：
“我只能告诉你，现在站在这儿的你，和刚进去副本的你，是同一个你。”
“而且……你还是你。”
这句话莫名比一句鬼话更让刘川毛骨悚然。
他只觉得背后一阵阵的寒意爬上脊椎。
薛凯的笑容慢慢淡去，眉宇间多了些说不清的阴翳，
“其他的，你知道得越少，对你反而越安全。”
一句温和的警告里藏着刀子，刘川胸口的怒火忽地被冷水浇灭，心里腾地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惶恐。
“刘队长，再说了，我怎么可能害你呢？”薛凯语调又恢复了轻快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，
“我这可是要对外营业的啊。”
“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，那我这脸还往哪放。”
刘川还想问下去，话到嘴边，最终还是推了回去。
薛凯继续道：
“走吧，我带你回去休息。明天还要继续训练。穆老既然把你们交到我手上，我就绝不会敷衍了事。”
说完，
不容分说，薛凯手掌一挥。
一阵轻微的空间波动让空气像镜面般平滑扭曲，刘川眼前一花，下一秒两人已出现在动物城昏黄的街头。
夜风清冷，夹杂着城市独有的汽油味和花草的香气，两侧商铺的灯牌尚有余晖，但街道上已然空无一人，整个城市都陷入梦境。
“好好休息吧，刘队长，”薛凯神色自若，
“回去认真思考、总结今天的经历。我希望你能成为第一个通关惊悚世界入门副本的人，奖励肯定让你满意。”
说完，
薛凯身形微晃，化作一道淡淡的影子消失在夜色之中。
刘川独自站在灯影斑驳的街道中央。
城市的寂静与灯光汇聚成一种刺骨的孤独。
恍惚间，他有种陌生的错觉，像是这一切随时都能重叠变形。
白天和黑夜、现实和惊悚、活人与鬼怪不过一线之隔。
……
惊悚世界。
宴香餐厅。
“先生，一位吗？”
“你说呢？”薛凯回头看了看那位服务员。
服务员脸上的笑意霎那凝固，僵硬的五官猛地舒展得灵动无比。
“老板！这边请！”
餐厅内的气氛与之前副本的诡异截然不同。
此刻正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在用餐，传来低低的笑谈、玻璃杯轻响的声音。
那些偶尔瞥向薛凯的客人，眼神里全是敬畏，没有一丝怪异的敌意。
这里不作为副本时，只是惊悚世界的一家普通餐厅。
餐桌前的人神情自然，交谈轻松，每一举一动都带着真实生机。
只有在以副本的形式出现时，规则才会骤然变化。
那时每一位宾客、每一道菜肴、甚至每一只桌下窜过的猫影，都会被惊悚世界加上层层未知的剧本。
店内的生物才会进入各自的角色状态。
“宴香餐厅”在A市并不孤单，大大小小的餐厅遍布整个城市，供游客进入。
不过后面人多时候，也有可能几个顾客同时被传送进同一道副本，被同一个怪诞的剧情玩弄。
当然，
如果有哪次运气爆棚，也可能碰上一个空无一客的小餐馆。
惊悚世界表面安宁，深处却涌动着无数暗流。
现实与副本之间，只有一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。
真正的危险，随时会敲碎这层窗纸，将每一个闯入者的神经撕咬得支离破碎。
服务员依旧站在桌子前，身姿笔直，脸上挂着温吞的笑意，诡谲副本里那个阴影中游走的恶魔，转眼变成了寻常小店里最普通的打工人。
“老板，我们这没有什么你能吃的……”他神情尴尬。
薛凯斜坐在椅背上，他用下颌轻轻一挑，示意服务员不必太过拘谨：
“去忙你的，这里用不着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