侯晖想了想还是继续道:“那这些屯兵怎么办?”
陈杰皱眉凝望江边,心中也是犹豫不定。
“城中百姓撤退的如何了?”陈杰低声询问。
“船只不够,我们先送的老弱和妇女,剩下的估计还有一千多人,但都是青壮。”侯晖回应。
陈杰点了点头道:“你告诉屯兵的军侯,曹军现在用巨木封锁河面,渡船有很大风险,如果他们要执意返回你便先用撤离百姓的船,将屯兵的女子和老弱送过河去,但风险自负。”
“如果他们不敢过河,便都先进城躲避,以免大战一开受到殃及。”
陈杰这便是给了屯兵两条路选择,如何做就看他们自己了。
侯晖叹了口气,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。
“听说合肥有一个什么救护队进了城?”陈杰又问。
侯晖点了点头道:“好像叫做见习女医官,十几个人,带了一船的东西。昨天很早便进城了,我将她们安排到了府衙,交给了第三曲那里比较安全。”
“我一会去看看,这个是学院救护科的宝贝,不能出任何意外!”陈杰迅速转入正题。
“卫军到了几曲?”
“第一曲、第二曲、已经去了西门守卫,第三曲刚刚进城,我的第四曲就在码头城门内,剩下的兄弟还没到。”侯晖汇报道。
“再就是第六曲了......”侯晖指了指江边的屯兵第六曲。
陈杰摇了摇头,这次调动太过仓促,以至于他的十曲五千庐江卫,至今只到了四曲两千人,还有个第六曲现在不知所踪,也不知道被调到了何处。
“敌军晚间用巨木封河,明早必然进攻!”陈杰手按宝剑。
“侯晖,这座石头码头乃是我军与江南的唯一通路,敌人肯定会沿江而下突袭码头,你一定要给我守住!”
“渡不了河的剩余青壮全部分配给你指挥,一定给我守住码头!”
侯晖面色严肃拱手道:“大人放心,在下必然死战!”
陈杰拍了拍侯晖的肩膀笑道:“别总死不死的,咱们一起死里逃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,我还等着你晋升司马呢!”
说罢,陈杰头也不回的进了城门,身后的四名侍卫急忙跟了上去。
侯晖望着陈杰的背影,直到消失才转身走向冯林。
他对陈杰十分的佩服,这人不仅懂得打仗而且毫无旧时军中那些恶习,赏罚更是极为的公平,这使得庐江卫众人无不信服。
庐江卫清一色的淬剑庄底子,原来都是宣武卫分出来的人,所以那时刚升队率的侯晖对再上一步几乎毫不奢望。
谁知道,几场仗下来他便成功升了官,成为了第一个不是淬剑庄出身的军侯。
陈杰分配任务也从不厚此薄彼,甚至还故意将最稳妥的地方交给侯晖,“受气侯”成了“宝贝侯”,这让侯晖对陈杰的感激之情日深。
“冯林兄弟!”侯晖对冯林大喊。
“叫你们的临时军侯来,有事商量!”
不一会,孙槐、冯林、王麦、马胡子四个代表便都到了侯晖的身边。
侯晖便将刚才陈杰所说的情况与众人讲了一遍,随后又将陈杰的两个方案提了出来。
“何去何从,你们自己决定。”侯晖道。
“陈大人估计明早敌军便会进攻,要走便只能是今晚进行。天一亮敌人必然攻击码头,此处虽然地形有利,但打起来想要再登船却是极难。”
“但现在曹军在江中放了不少的巨木,黑暗中行船风险极大,强行渡江便要承担风险......”
孙槐面色十分慌张,事情发展到这等地步,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了。
王麦和马胡子表情严肃,他们从侯晖的话中已经听出了端倪。
船只有限,现在即便能撤,那也只能先撤走老弱和女人,他们这些青壮恐怕只能和下蔡城内没来及撤走的青壮一起留在下蔡。
于是两人干脆不说话,也将目光转向了冯林。
“冯林,该怎么办?”孙槐终于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。
冯林看着一脸担忧的孙槐便对侯晖道:“侯大哥,船只有限,河上还有曹军放的巨木,我们都是农民不是军队,这种事你给我一刻钟,让我回去和乡亲们商量一下如何?”
侯晖也知道冯林的难处,毕竟都是乡亲,他没办法就这么做决定让所有人置身险地。
“快去吧,天快亮了,要渡河需要抓紧时间!”侯晖嘱咐了一句。
冯林长出一口气对孙槐道:“你带着老弱和女人去河边,在那里我集中说一下,看看大家都怎么选。”
半晌后,柳树屯的五百名屯兵都集中在了河边,众人都是一脸疑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。
冯林无奈,只能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。
众人哗然,他们这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的到了前线。顿时很多人便不干了,他们吵嚷着要去找船渡江返回江南。
任凭冯林百般劝解也是无用。
孙槐也试图上前解释,安慰众人,但却被这些平时和蔼的乡亲们痛骂。
“吵什么,军事重地,再喊将你们统统拿了!”一名庐江卫什长正带着一什士卒巡逻,见他黑压压的一群屯兵正在叫嚷,便上来喝止。
身后的十名巡逻兵也抽刀上前,对几百名屯兵也毫无畏惧。
顿时,黑压压的人群安静了下来,这些人都是毕竟是一群农民,根本不敢对抗官兵。
冯林见情形终于稳定了下来,这才又解释道:“卫军的大人说了,船支现在很少,城内的老弱有的还没走呢,先让咱们的乡亲过河。”
“但是曹操在河里放了巨木,不让咱们回去,此时过江危险很大,如果有人决议要走,翻船了风险自负!”
“希望乡亲们能把这个机会让给老弱和妇女,青壮先都留下......”
冯林的话音未落,一名男子便高喊道:“凭什么让老弱、女子先走,他们是屯兵、我也是,我要先走!”
“我刚成亲,媳妇在家还等我呢!”另一个男子也在人群中高喊。
瞬间、刚刚安静下来的屯兵又乱成了一锅粥,大家吵嚷着都想过河,就算有翻船的风险也不想留在下蔡城打仗。
冯林一脸尴尬,他本想着让大家商量,随后弄个都满意的方案出来,这样至少自己可以少担些责任,没想到成了这个样子。
“住口!亏你们还是个汉子,下面的卵子呢!”侯晖眼看冯林已经控制不了众人,便大踏步的登上了石头。
“来人,将刚才高喊着要和老弱一同走的男子拿下!”
十几名卫军顿时挤入人群,抓住那两名高喊要先走的男子便是一顿拳打脚踢,随后拖出了人群。
“告诉你们,调你们来下蔡是军令!即便让你们全都战死在这里也是理所应当!谁再敢扰乱纪律,不服从指挥者,立斩!”
下面的众人无不噤若寒蝉,立刻鸦雀无声。
此时的冯林才明白过来,战时秩序是通过强制力建立并维持的,用协商和公议试图让别人去送死,说到底也只是一场幻想而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