意识如沉海浮木,凤知微缓缓睁眼。
喉间先涌上来的不是痛,是一股焦苦的腥甜——那是魔血灼烧经脉后残留的铁锈味。
她想抬手去擦嘴角,腕骨却被一只冷得刺骨的手扣住,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。
抬眸的瞬间,沧夜的脸就近在咫尺。
他半跪在床榻边,玄色长袍沾着星点血渍,左袖从肘弯处裂开道深痕,露出的手臂上还凝着未干的血痂——昨夜他为她渡血时剖开的伤口。
烛火在他眼尾跳跃,将那抹金红的裂纹衬得更明显,像凶兽蛰伏时未收的利爪。
“你……”她嗓音哑得像砂纸摩擦,“为什么要救我?”
沧夜没有回答,指腹碾开一枚青灰色药丸,直接按在她唇间。
药香裹着冰气窜入鼻腔,她瞬间认出这是“镇魂丹”——需以三阶魔核为引,配合三十六味极阴药材凝练七七四十九日方得一枚,最是耗损施术者本源。
“我不吃。”她偏头避开,喉间却因动作扯动了伤势,溢出一丝血沫,“你现在的魔纹都没褪干净,再耗本源……”
话未说完,沧夜忽然倾身逼近。
他的鼻尖几乎蹭到她的,呼吸里带着魔修特有的冷冽,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:“你当那滴血是慈悲?”他指腹摩挲她腕间被银针扎出的小孔,“那是契约。从你用魔血引我能量时起,你的命,就归我管。”
凤知微心头剧震。
前世她见过太多契约,却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被“标记”。
她望着他眼底未散的金红,忽然想起昨夜他抱着她时颤抖的双臂——那是魔修最脆弱的模样,却被他用最狠戾的语气掩盖。
“叩叩。”
木门被指节轻叩两声,夜枭的黑甲在门缝里闪了闪。
他单膝跪地,声音压得极低:“兵部的人退了,但赵铮已递密折到皇廷,说您公然现身帝都,视人域律法如无物。”
沧夜连头都没回,指尖随意点在窗棂上。
一道暗紫色魔纹没入木纹,刹那间整间医馆的空气都凝了几分:“律法?”他嗤笑一声,“我活过的岁月,够他们的老祖宗从钻木取火跪到现在。传令下去,再有人靠近这里十步,杀无赦。”
“是。”夜枭退下时,门框带起一阵风,吹得烛火摇晃。
凤知微望着他离去的背影,忽然注意到他腰间的刀柄裹了层软布——昨夜他收刀时,刀刃上还沾着未干的血。
经脉里突然窜起一阵剧痛,像有千万根细针在扎她的血管。
凤知微咬着唇,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。
她强撑着不让自己呻吟出声,脑海里却闪过前世在神医谷翻《万毒典录》时的片段:“魔血入魂者,七日内必焚心而亡,除非……”
除非以逆脉引毒法,将魔血导回本源。
但这法子需要施术者以自身为炉,引魔火淬炼经脉——稍有差池,便是魂飞魄散。
她悄悄瞥向闭目调息的沧夜。
他的指尖仍扣着她的腕,却比刚才松了些。
凤知微屏住呼吸,另一只手摸向床头的银针袋。
取针、刺指、滴血入药碗残渣,整套动作不过三息。
血色在药汁里旋开,竟浮出一条细若游丝的黑线——那是魔血在她体内游走的轨迹!
凤知微瞳孔微缩,嘴角却慢慢扬起。
原来不是无解,只是这世间没人敢用那招——以己身为药,炼魔血为引。
窗外,夜枭的影子在窗纸上晃了晃。
他透过缝隙看见屋内,那抹本该虚弱的身影正盯着药碗笑,眼里燃着他从未见过的光——像极了主子当年踏平忘川时,眸中那团焚尽一切的魔火。
“又要玩命了。”他低声嘀咕一句,手按上刀柄。
这次,他没像往常那样立刻退远,反而往窗边挪了半步——万一那女人真的……他喉结动了动,没再往下想。
凤知微收回视线,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。
裹着的纱布被血浸透了,隐隐透出底下的青紫色。
她轻轻掀开衣角,皮肤下竟爬着蛛网般的紫纹,从腕间往手肘蔓延。
她盯着那些纹路,手指轻轻抚过,像是在与某种未知的力量较劲。
烛火“啪”地爆了个灯花。
沧夜忽然睁眼,金红裂纹已褪得干干净净。
他望着她掀开纱布的手,喉结滚动两下,终究只是将她的手按回被中:“睡。”
凤知微望着他紧绷的下颌线,忽然笑了。
她没反抗,只是将手悄悄覆在他手背。
他的手冷得像冰,却让她想起昨夜他抱着她时,掌心那点不肯消散的温度。
“好。”她闭眼前,轻声道,“但明天……”
明天,她要拆了这些绷带,看看魔血到底在她体内刻下了怎样的纹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