丁幼廷见老货们不讲武德,又抽出皮带,要抽自己,撒腿就跑。
“反了,都反了,我可是正经水师提督,你们还敢抽我?能不能给点面子啊?
还有,我已经不是孩子了,你们不能这么对我!”
老货们玩心大起,追着丁幼廷就跑,这种没有尊卑,以下犯上的狗血局面,在清末很难见到。
丁幼廷这小子也是犯贱,明明有绝对的权利,可以强力镇压,他却不惜的用,非要嘴欠得跟老货们挑逗,不抽他抽谁。
等众人闹够了,张文宣突然来了一句:“幼廷,你是不是忘了正事?老爷子是不是该起灵回家了?”
闻此,丁幼廷才想起来,自己还有个爹在刘公岛躺着呢,狂拍大腿,感觉这儿子当的啥也不是。
老爹棺椁已经停灵七天,不能再等了,必须返回老家,举办丧事。
还好现在是2月天,天气寒冷,不然老爷子非得半夜显灵,给他这个不孝子孙托梦不可。
和原剧情不同的是,这次定幼廷扶灵回乡,用的不是老掉牙的康济舰,而是水师最强旗舰镇远舰。
丁幼廷立在镇远舰的甲板上,玄色孝服外罩着一件白色斗篷,露出腰间系着的白布孝带。
望着不远处刘公岛的轮廓,岛上北洋水师公所的飞檐还覆着残雪,往日里飘扬的黄龙旗,降半旗致哀。
“二公子,该移灵了。”
身后传来亲兵丁大的声音,他眼眶通红,比丁幼廷还动情。
陪他一起回家的是张文宣:“幼廷,这会你得哭啊,哪有你这样的孝子?”
“张叔,我哭不出来!”
“娘咧,丁提督一生有情有义,怎么会有你这么不孝的儿子,看我不抽你!”
“呜呜,别打,哭出来了,呜呜!”
张文宣看看了,虽然是光打雷不下雨,但好歹是弄出了动静,有那么点意思了,这才罢手。
丁幼廷边抽泣,边转身走向船舱,镇远舰的主舱已被改造成临时灵堂,丁汝昌的灵柩停放在正中。
棺盖上覆盖着一面褪色的北洋水师提督旗,旗面上的五爪金龙虽已斑驳,却依旧透着威严。
灵柩两侧点着白烛,烛火在海风带来的穿堂风里微微晃动,映得舱壁上悬挂的丁汝昌画像愈发肃穆。
“爹,儿子带您回家了。”
丁幼廷跪在灵前,按照原主记忆,想起一月前,刘公岛海战不顺的消息,传到安徽庐江老家,母亲彻夜难眠。
攥着他的手哭道:“廷儿,你爹一生忠烈,绝不会降的,你快去刘公岛,一定护你爹周全。”
可结果呢,原主也不争气,自己也穿越晚了一个时辰,终究是没留住老爷子性命,也没有完成母亲的嘱托。
想到此处,丁幼廷心中一股酸楚涌起,第一次为这个不熟悉的爹,流出伤心的泪水。
舱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,丁幼廷抹着眼泪,起身走到舱门口查看。
只见镇远舰的甲板上,数百名水师官兵穿着藏青色号服,整齐地列队站立,每个人的左臂都缠着白布。
炮兵统领萨镇冰穿着一身海军将制服,手里捧着一个铜制香炉,走到丁幼廷面前,躬身道:“丁公子,威海卫炮兵全体官兵,恭送丁提督归乡。”
然后是张文宣:“末将刘公岛步军统领,代全体步军,恭送丁提督归乡!”
接着是戴宗骞:“末将戴宗骞,代威海卫全体岸防军,恭送丁军门回乡!”
最后是杨用霖:“末将杨用霖,代三千水师官兵,恭送丁军门回乡!”
话落,无数炮声响起,放眼望去,威海卫南北炮台群、刘公岛炮台群、十艘北洋水师战舰,同时鸣炮,响天动地,为丁汝昌送行。
丁幼廷一一还礼,目光扫过官兵们的脸,个个眼含热泪,比自己这个亲儿子哭的都伤心,都动情。
与此同时,各战船上、刘公岛上、威海卫岸边,到处是头系白布条的人,跪地而拜。
里边有军人,有百姓,都来为老爷子送行。
这一幕,搞得丁幼廷再也忍不住了,哇哇大哭,一点水师提督的逼格也没有了。
“准备开船!”
张文宣怕场面失控,丁幼廷破防,赶紧一声令下,镇远舰的汽笛发出一声悠长的鸣响,打破了威海卫的宁静。
甲板上的官兵们齐齐跪倒,朝着灵柩的方向叩首,雪粒子落在他们的肩上,很快积起薄薄一层,却没人起身。
镇远舰缓缓驶离刘公岛,炮鸣声经久不绝,走出好好远,还能听到。
“二公子,喝碗热汤吧。”
丁二端着一碗姜汤走进来,小心翼翼地递到丁幼廷手里。
“这一路要走十几天,您要是垮了,谁送提督回家啊。”
丁幼廷今天是真伤心了,接过姜汤就喝,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,稍微驱散了一些寒意,仍旧一脸黯淡,对什么也提不起兴趣。
张文宣在旁陪伴:“幼廷,路程还长,差不多就行了,现在没有外人,不用这么紧绷着。”
“不是,张叔你怎么能这样?我爹灵柩就在旁边,让他老人家听见,不得给你托梦?”
“好吧,好吧,当我没说行了吧,我还不是担心你的身体!
嗯,不过看你这没心没肺的样子,估计屁事没有,害我瞎操心。”
镇远舰驶出威海卫后,沿着黄海西岸航行,一路向南。
不知过了多久,了望哨的水兵高声喊道:“二公子,前面就是青岛港了,好多人啊!”
因为这次是私事,水兵们也不再称呼他为提督,都喊他公子或二公子,显着亲切。
丁幼廷顺着水兵指的方向望去,只见远处的海面上,出现了一片模糊的陆地轮廓。
港口里停泊着几艘商船,桅杆林立,都系着白布条,像一片沉默的森林。
码头上站满了人,有穿着官服的官员,有穿着长衫的乡绅,还有许多普通百姓。
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白花,脸上带着肃穆的神情。
张文宣走到丁幼廷身边,轻声道:“青岛知府派人发旗语,说全城官民恭送丁提督。”
丁幼廷有些意外,他没想到父亲的声望竟如此之高,连青岛的官民都会特意来送行。
“张叔,不必太过张扬,我们只是护送父亲归乡,关他们什么事?”
“你小子是不是真傻?击退日寇联合舰队,夺回威海卫城,这么大的功绩,朝廷肯定宣传了。
也就是说,你现在是咱大清炙手可热的名人,威望都快赶上你爹了。
他们来送行,既是缅怀丁提督,也是表达对你这个小提督的敬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