加德满都,泰米尔区一家昏暗拥挤的古董店深处,空气里弥漫着灰尘、霉味和浓烈的檀香。林夕,一个因感情背叛和工作挫败而逃离国内、来尼泊尔寻求“心灵净化”的年轻人,正被一幅古老的唐卡牢牢吸引。
唐卡色彩暗沉,织物边缘已有破损,但上面绘制的图案却有一种邪异的生命力:背景是燃烧的地狱景象,中央是一个肤色青黑、三眼四臂的狰狞女神「希迪」,她脚下踩踏着一具扭曲的男性尸体,手中分别握着颅骨碗、剥皮刀、人肠念珠和一个造型诡异的、似人似猴的干瘪婴儿。最令人不安的是,女神那双血红色的眼睛,无论林夕从哪个角度看,都仿佛正死死地盯着他,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残酷微笑。
「这是……卡莉女神?」林夕用蹩脚的英语问店老板,一个干瘦得像具骷髅、眼窝深陷的老者。
老者缓缓摇头,声音沙哑:「不全是……这是希迪,古老的瑜伽女,掌握生死秘法。这幅唐卡,传说曾属于一位强大的降头师。」他浑浊的眼睛扫过林夕手腕上自杀未遂留下的疤痕,意味深长地说,「它能回应……强烈的渴望,尤其是怨恨和欲望。」
林夕鬼使神差地买下了这幅唐卡。回到廉价旅馆的房间,他将唐卡挂在床对面,痴迷地看着。他对前女友的恨意,对那个夺走他一切的上司的怨毒,以及内心深处的自毁冲动,在唐卡邪异的目光下被无限放大。他对着唐卡喃喃自语,诉说着自己的痛苦和报复的欲望,甚至用匕首划破指尖,将一滴血弹向画中女神的嘴唇。
血珠接触唐卡的瞬间,房间里的灯泡闪烁了几下,一股冰冷的、带着麝香和腐肉味道的微风凭空出现。林夕仿佛听到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女子叹息,源自画中。
当晚,林夕陷入了疯狂的梦境。梦中,他化身为画中的希迪女神,感受着掌控他人生死的快感。房间里麝香的味道更浓了。
更让他震惊的是,当天下午,他接到国内朋友的越洋电话,告诉他那个陷害他的上司,在出差入住酒店时,离奇死于浴室。死因是急性心肌梗塞,但发现时,尸体表情扭曲到非人程度,胸口皮肤上出现了一片无法解释的、类似灼烧的青黑色手印。
恐惧和一种扭曲的快意同时涌上林夕心头。他再次看向那幅唐卡,画中希迪女神的表情似乎更加生动,那丝微笑仿佛扩大了少许。他意识到,这不是巧合。唐卡真的回应了他。
欲望的闸门一旦打开,便难以关闭。他开始更频繁地“供奉”唐卡,用他自己的血,混合着在路边买的劣质酒,洒在唐卡前。他祈求更多——让前女友也遭受惩罚,让所有看不起他的人都倒霉。每一次“祈愿”后,他都会陷入更淫邪暴力的梦境,醒来后身体也更加虚弱,但国内传来的“好消息”却让他沉溺于这种危险的交易中。
然而,代价很快显现。林夕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出现可怕的变化。他的皮肤变得干燥起皱,颜色隐隐发青。食欲变得怪异,对正常食物恶心反胃,却对生肉,特别是带血的肉类,产生难以抑制的渴望。更可怕的是,他的后背肩胛骨下方,开始鼓起两个拳头大小的硬块,疼痛难忍,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。
他撕开唐卡,想将其烧掉,但织物在火焰中丝毫无损,反而散发出更浓的恶臭。画中女神的眼睛似乎充满了嘲讽。他找来的旅馆老板,一个笃信印度教的尼泊尔老人,看到唐卡和林夕的样子后,大惊失色,连连后退,说这是被“博克西”(女巫)或恶灵附身的器物缠上了,普通仪式已无法驱除,并劝他立刻去找帕斯帕提那庙(烧尸庙)附近真正的苦行僧。
在弥漫着死亡和檀香气的烧尸庙河边,林夕找到了一个形容枯槁、涂抹着骨灰的苦行僧。苦行僧只看了一眼林夕,便用低沉的声音说:「你与希迪签订了血契,她赐予你力量,但索要你的精魂和肉体作为容器。你背后的,是‘希迪之芽’,当它们成熟,你将不再是‘林夕’。」
苦行僧给出了一个极其危险的破解方法:必须在下一个新月之夜,前往加德满都郊外一个传说中的“鬼村”(因瘟疫而废弃的村庄),在村子中心的祭坛上,用苦行僧给予的、浸泡过圣水的金刚杵,刺穿唐卡中那个似人似猴的婴儿图像——那是希迪力量的“核心锚点”。同时,需要用匕首剜掉自己背后正在生长的“芽”。过程会伴随恶灵疯狂的反扑,成功率极低。
新月之夜,月色惨淡。林夕带着金刚杵和匕首,按照指示找到了那个荒草丛生、断壁残垣的鬼村。阴风惨惨,似乎有无数眼睛在黑暗中窥视。他战战兢兢地走到村子中心的破败石制祭坛前,展开那幅变得异常沉重、仿佛有自己心跳的唐卡。
当他举起金刚杵,对准画中那个干瘪婴儿时,唐卡上的希迪女神形象仿佛活了过来,发出刺耳的尖啸!整个鬼村的温度骤降,无数黑影从废墟中涌出,扑向林夕。他感到无形的力量在撕扯他的身体,冰冷的意念在冲击他的大脑,诱惑他放弃,许诺给他更大的力量。
林夕凭借最后一丝求生意志,狂吼着将金刚杵狠狠刺下!噗嗤一声,像是刺穿了某种实物,墨黑色的、散发着恶臭的粘液从破口喷溅而出。与此同时,他反手用匕首刺向自己背后的鼓包,剧痛几乎让他晕厥,他感觉匕首挖到了什么坚硬蠕动的东西。
尖啸声达到顶点,然后戛然而止。扑向他的黑影瞬间消散。唐卡上的色彩迅速褪去,变得灰暗破败,仿佛经历了千百年时光。林夕浑身是血,瘫倒在祭坛上,失去了知觉。
几天后,一支徒步旅行队发现了昏迷的林夕,将他送回加德满都救治。他背部的伤口愈合后,留下了两个深可见骨的疤痕。那幅唐卡不见了。休养一段时间后,林夕离开了尼泊尔,试图回归正常生活。
但他无法真正回归。他变得畏光,喜欢待在阴暗处。对正常的人际关系失去兴趣,偶尔在极度愤怒或欲望高涨时,他会发现自己的指甲会莫名变得尖长,皮肤会隐隐泛起一丝青黑色。更让他恐惧的是,有时在深夜的镜子里,他会看到自己的影像背后,似乎重叠着一个模糊的、三眼四臂的女性影子,尤其是当他内心充满负面情绪时,那影子就愈发清晰。
他试图寻找那位苦行僧,却得知苦行僧在他离开后不久,就在河边坐化了,尸体被发现时,脸上带着诡异的平静笑容。
林夕站在自己新公寓的落地窗前,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。他抬起手,看着自己看似正常却隐隐发青的指甲。那个苦行僧,是真的救了他,还是……只是将某种更隐蔽、更深层的诅咒,连同那恶灵的一部分本质,一同“嫁接”到了他的身上?他摆脱了唐卡,但似乎成为了一个更巨大、更古老的恐怖循环的一部分。窗玻璃上,他的倒影嘴角,似乎在不自觉地模仿着那幅唐卡上,希迪女神残酷的微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