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落在陈九沾满泥的衣角上,血迹已经发黑。燕南泠正撕开布条包扎他的左臂,指尖还带着刚才处理伤口的湿意。她抬头看了眼萧无痕,他靠在断墙边,右手一直没离开剑柄。
周晏站在几步外,手里攥着那张油布兵防图,眼神没动。
谁都没说话。
风从废祠堂的方向吹来,卷起地上的灰土。远处有乌鸦叫了一声,又飞走了。
突然一道黑影掠过树梢。
燕南泠只觉得眉心一凉,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住。她猛地抬头,看见一人站在高处的枯枝上,黑袍翻动,脸上戴着青铜面具。
那人抬手,一道红光直射她面门。
周晏反应极快,挥剑就砍。剑刃撞上一层看不见的东西,发出金属碰撞声,他整个人被弹出去,后背撞断一棵小树。
萧无痕甩出七枚透骨钉,速度极快,可那些暗器在半空中就被一团黑气吞了进去,连响都没响一声。
“命定之人。”那人的声音像铁片刮过石板,“终于找到你了。”
燕南泠想后退,脚却动不了。她感觉胸口发闷,呼吸变重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拉她的骨头。
那人跃下树枝,落地无声。他一步步走来,每一步都让地面渗出细小的裂纹。
萧无痕冲上前,软剑出鞘,剑光划向对方咽喉。那人只是抬起手掌,一股力量直接将他掀翻,右肩伤口崩开,血顺着胳膊流到指尖。
“你们拦不住我。”他说。
燕南泠终于能动嘴,她开口:“你是灵教主。”
“你知道我?”他停下,面具后的目光落在她脸上。
“云七娘提过。”她咬牙,“你说千年前就有穿越者,那个人的后代就是你。”
他低笑一声:“她倒是记得清楚。”
周晏挣扎着站起来,抹掉嘴角的血:“放开她!”
他举起剑冲上去,那人连看都不看他,单手一挥,周晏就像被巨锤砸中,飞出去好几丈,摔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。
燕南泠想从药囊取针,手指刚碰到袋口,腰间忽然一紧。一条漆黑的锁链凭空出现,缠住她身体,猛地把她提起。
她悬在半空,锁链冰冷,越收越紧。
“你的命格是血祭的关键。”灵教主看着她,“没有你,星渊不会开眼。”
“你抓错人了。”她说,“我不是什么命定之人。”
“你每夜梦见的残卷,就是证据。”他声音冷下来,“那是星渊的碎片,只有被选中的人才能看见。你逃不掉。”
燕南泠心头一震。
他知道残卷的事。
那人抬手,脚下地面裂开,一道血色符文阵亮起。他转身走向废祠堂方向,锁链拖着燕南泠跟在后面。
“放开她!”周晏爬起来,再次冲过来。
他刚跑出几步,地面炸开一圈红光,把他逼停。他低头看去,地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纹路,正冒着热气。
萧无痕也试图追,可他刚迈出一步,脚下同样浮现血纹,逼得他后退。
“你们进不来。”灵教主站在祠堂门口,回头说,“这是以命格为引的阵法,外人踏入,立刻化为灰烬。”
周晏站在原地,握剑的手青筋暴起。
“阿泠!”他吼。
燕南泠在空中挣扎了一下,锁链勒得她肋骨生疼。她看向他们,想说什么,可那人加快脚步,她被迅速带进祠堂深处。
光线变暗。
她看见里面不是普通的庙堂结构,而是巨大的地下空间入口,台阶向下延伸,墙壁上嵌着发光的石头。
锁链拖着她往下走。
台阶两侧站着灰袍守卫,全都低着头,没人说话。
越往下,空气越冷。她听见水滴落的声音,还有某种低沉的震动,像是大地在呼吸。
最后她被带到一处开阔的高台。中央立着一根石柱,上面有凹槽,形状像人形。
锁链将她按在石柱前,绕了几圈,固定住手腕和脚踝。
她抬头,看见头顶有裂缝,透进一丝天光。但那光是红的,像是被染过。
灵教主走到她面前,伸手摘下面具。
他的脸不像活人。皮肤泛青,眼角裂开,嘴唇几乎没有血色。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睛,瞳孔是碎星状的,像是玻璃裂开的样子。
“三界灵力即将交汇。”他说,“而你的血,是开启通道的钥匙。”
“你想永生?”她问。
“我想结束轮回。”他说,“凡人活着就是痛苦,我要让一切归于寂静。”
“所以你要杀光所有人?”
“这不是杀。”他纠正,“是解脱。”
他抬起手,掌心浮起一枚血符,缓缓压向她胸口。
燕南泠闭上眼。
可那符没落下。
她睁开眼,发现他停住了。
“你怕了?”她喘着气。
“我不怕。”他说,“我只是在等时辰。”
他转身走向高台边缘,从袖中取出一把骨刀,割破手掌,把血滴在地面刻痕里。
那些纹路一沾血就开始发光,从边缘向中心蔓延。
整个空间微微震动。
她听见外面传来撞击声。
是周晏和萧无痕在强行突破。
但这里的结界比外面强得多,他们的攻击传不到这里。
灵教主低头看着地面的图案逐渐完整,轻声说:“血祭将启,星渊开眼。”
他回身看向她:“你的朋友救不了你。从你踏入这片土地开始,命运就已经定了。”
“你错了。”她说,“我不是被命运推着走的人。”
“那你是什么?”
“我是能改命的人。”
他笑了下,重新举起血符。
这时,外面的撞击声突然停了。
她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下一秒,一个声音穿透结界,带着怒火和嘶哑——
“放开她——!”
是周晏。
紧接着另一个声音响起,更冷,更狠:“老狗,今日必杀你!”
萧无痕的声音。
灵教主皱眉,挥手在周围加了一层屏障。高台彻底安静下来。
他盯着燕南泠:“最后时刻,你还有什么话说?”
她看着他,一字一句:“你会死在我前面。”
他冷笑,把血符按向她心口。
她的身体猛地绷紧。
可就在抚触到皮肤的瞬间,她胸前突然发烫。
是那支玉箫。
林疏月给她的玉箫,在药囊里发出微弱的光。
灵教主察觉不对,想撤手,但已经晚了。
玉箫震了一下,音波扩散,整根锁链发出嗡鸣。
石柱出现裂痕。
他后退一步,眼中第一次露出惊意。
“你身上有守卷人的信物?”
燕南泠没回答。她抓住这机会,用力挣动。
锁链松了一寸。
外面的撞击又开始了。
这次更猛烈。
高台边缘的符文开始闪烁不定。
灵教主盯着她,声音压低:“你以为这点反抗就能改变结局?”
他抬手,准备再画一道符。
就在这时,她听见头顶传来瓦片碎裂的声音。
有人从屋顶闯了进来。
一个身影跃下,直扑高台。
是萧无痕。
他浑身是血,衣服破了多处,右肩的伤口完全裂开,可他还是冲了过来。
他手中软剑直刺灵教主面门。
灵教主侧身避开,反手打出一道黑气。萧无痕翻滚躲开,落地时膝盖一弯,差点跪倒。
但他撑住了。
他站直,挡在石柱前,看着上面的燕南泠。
“我来了。”他说。
她看着他,喉咙发紧。
周晏的声音也从另一侧传来。他砸开了侧墙,冲了进来,剑尖指着灵教主。
“两个蝼蚁。”灵教主冷声说,“就算你们进来,也改变不了仪式。”
“但我们能杀了你。”周晏说。
萧无痕举剑,剑尖对准对方心脏。
灵教主笑了。他抬起手,地面血纹全部亮起,高台开始上升。
石柱带着燕南泠往空中升起,离他们越来越远。
“血祭已启。”他说,“无人可逆。”